自打疫情加重,渝州周边各县以及京城的各家医馆生意就都好了起来。
听说浔州阳和的车前医馆治得好,有不少周边外地的达官贵人前去浔州求药,还有许多慕名而去的百姓。
阳和县当地的百姓因为占着地理优势,颇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柳明大夫医术高明,仁心仁术,用着极为便宜的药就能治好疫病,真是他们阳和当地的活神仙,已经有大难不死的想为其立生祠了。
这天早上,有部分轻症的人照旧在车前医馆门口等着柳大夫开门,左等右等也不见有人出来,众人没有在意,都三三两两的说起话来。
“知道么?渝州死了好多人了!”
“哎呦喂,朝廷怎么还不治病派医啊?”
“嗐!太医们去了都说这病会传染不假,可是不该死人啊?那王爷,好像是叫康王的,顿时砍了几个……”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吓得其他人齐齐捂住脖子。
“为什么啊?”
“怎么这么凶残?”
“要死啊敢这么说,不要命了你!”
那人接着说:“咱们这前不久也是病的人多,可好像也是没死过人的,你们想,怎么就渝州地界死人呢……”
众人顺着这话一想顿时鸦雀无声。
有人等的着急,上前去叫门,门内依旧不见有回应,众人急了,纷纷上前查看。
莫不是活神仙累到了吧?
门前人声鼎沸的这番吵闹惊动了巡逻队,领头的是县尉高适。
“干什么,干什么呢都?!”高适率几名衙役赶到车前医馆对着众人喝道。
“官爷恕罪官爷恕罪,这车前医馆往常都是卯时末天不亮就开门的,今日我等等到了现在也不见馆内有动静,想着是不是柳大夫他们累着了无人照顾晕在院中了,这才……”
“是啊……是啊,官爷明鉴啊……”
“我等可不是闹事的啊……”
“是啊……”
無錯書吧高适近日来一直在县内巡逻,听上面讲将今日要关闭县门,情况比之前似乎更加严重了,如今阳和没有死人,那可是柳大夫的头功。
就连他也是听从柳明老先生的,走到哪都戴着面罩。
听了面前人的话,高适瞬间高度紧张,“来人!将门撞开!快!”
“是!”几名衙役也都各自戴着面罩,知道里面是他们的保命太岁、命根子,二话不说就破了门。
“轰!”的一声响,车前医馆的木头板门应声倒在地上,众人连忙上前。
高适一马当先走在前面,环视一圈。
没人!
火急火燎地率衙役到后院,几人分头找了几间屋子。
全都没人!
家当衣物还在,屋内院里也没有什么打斗痕迹。
“再仔细搜搜!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留心各种记号和书信纸张!快搜!”
“是!”
高适一身冷汗的坐在医馆正堂,看着满墙药柜,还有晾晒的药材,心下直坠。
这病虽然现在没死人,可是渝州已经有死去的病例了,何况:是药三分毒,是病七分忧。
不死也够折磨人的。
这要命的关口上,能治好病的大夫竟然无故失踪……是哪个该死的?!
几名衙役在医馆各处翻找,门外的百姓已经被高适勒令不得闹事,不许声张,一切都要等搜查结果出来。
有的人见唯一的希望不见了当场就哭泣起来;有的红着眼都像自已进去搜搜;还有机灵的已经去了周围各处查找。
人心在这一刻无比虔诚团结。
现场除了各处传来的敲打翻找声,再无别的声音。
高适在柜台前翻找,见东西这么齐全,就是不见银子……
“县尉!没有……”
“我这也没有……”
“没有。”
一连几个衙役都这么说,门外哭声顿时大了起来……
“都听着,我等现在就去回禀县令,这里暂时贴上封条,任何人一律不许进出!”
众人纷纷哭喊:“官爷,小的还没拿药呢!”
“小的今日就差最后一副药了……行行好吧官爷……”
“我的也没拿……”
“官爷,柳大夫没在里面能去哪啊……我等是真没救了么?”这话引出了高适想警告众人的话。
他大喝一声:“住嘴!”
“柳明大夫失踪尚未查明原因,官府查明后必有计较,看病就医其他医馆照样能抓药看病,
尔等再敢浑说惑乱人心,当心我拿你到县衙蹲几天班房!”
众人一听这话,慢慢散去了。
高适将门封上,立刻转身去县衙禀报。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那边阳和只是稍稍有了些紧迫感,但一切尚且在官府控制之内。
康王辖下的渝州可是已经黑云压城了……
风寒之症当然能解,滇州苗疆的毒却是棘手。
死不死人的他不在乎,只是不能所有人都死在他的封地!他这个位置要是想再往上走一步,那就需要加上十二万分的小心。
他隐忍这么多年,谋划从来都是稳扎稳打的,没想到最近父王刚有衰弱之症,他没急,老二却急着打了这么一个又昏又毒的招,弄得他措手不及……
还有蛊毒这种阴毒法子,定是出自他那好六弟的手!
解毒无法,他只好命手下遍寻名医,几经波折才在驸马爷那儿知道神医的踪迹。
这同为苗疆之人的神医柳明已经十几年没有入世了,没想到竟然跑到阳和去了。
幸好有了眉目,也不枉他在京城暂避蛰伏,忍受流言蜚语这么些日子……
此仇,他定要报!
宇文晟属下暗卫们当晚趁着夜色低调出京,快马加鞭地前往阳和县去寻找那位名叫柳明的神医。
然而,当他们几天后到达的时候,却是县门紧闭,潜入城中发现医馆也是人去楼空。
“头儿,怎么办?要回去么?”一名年轻暗卫问道。
暗卫领头的是给康王卖命十几年的隐鸿,他太明白康王殿下的心了。
若是线索就此中断他们却一问三不知,恐怕就要受罚了。
当即率人去找县令。
务必尽快查明原委,追回神医。
“是。”
一行人再次隐入黑暗之中,悄然向县衙方向去了。
县令赵禀谦的家在县城西,这事儿隐鸿逮住个打更的逼问两句就知道了。
给了二两银子后,暗卫众人又拐入巷子不见,只留下打更的双腿颤颤,怀疑自已给县令招祸了,急忙去城西看看。
隐鸿看着眼前的小院儿,打了个手势,众人散开往里潜入。
赵禀谦下值晚,正用饭呢。
“我看近日是不能消停了。”面罩供不应求,米面粮食也有买入囤粮的,被这劳什子疫病一闹,县里竟然商贸流通、消费增盛了……
白日他要吩咐县内各处严防疫症,还要批复公文上报,外还有各处村镇等着他着令吩咐……
一天十二个时辰他尚且嫌不够用呢。
赵夫人拿过丫鬟上的茶水递到丈夫面前,有些担忧:“这都过去多久了,朝廷没说什么?”
赵禀谦不愿意讨论朝廷如何,放下碗接过茶水说:“这病原不严重,每年春都有,偏今年死了好些人,众人自然以为是疫病,弄得到处人心惶惶。”
赵夫人宽慰道:“左右老爷不出错就是了,城门也关了,城内病情也都是轻症,有老爷在这儿坐镇,我看乱不到哪去。”
想起轻症的原因赵夫人又叹气说:“柳大夫可是阳和的功臣,我原以为府城不日就会来要人的,谁能想到柳大夫会先失踪呢?案子可有眉目了?”
赵禀谦摇摇头。
他去看过现场,心里有了两种猜测:兴许,他们是自行离去。
转念又觉得柳明为人不像是能扔下众人不管的,至于要走,那更是离奇。
哪有人离家出走不管房屋家当的?
再者,就算不管不顾的离了住了几十年的故土,将来难道不怕再回来了要忍受众人目光指点么?
第二种猜测就是:被人胁迫……
他也算是久经官场了,看得出这事儿喝疫症都透着稀奇,他位卑官小,真是涉及朝堂纷争他躲还来不及呢,别提救出柳明了。
赵禀谦想的出神,赵夫人在一边儿提醒他茶水快凉了,他哦的一声方才回神,一口气将去火的茶喝下就准备洗漱安寝。
夜半时分,万籁俱寂。
刚熄灭火烛就看到窗外人影晃动,赵禀谦看出是个男子,提着剑大声喝道:“谁?!”
外面只传来几声鸟叫,树影沙沙,无声摇晃着。
赵禀谦对夫人使眼色让其暂避,而后作出刺剑动作,一步一步地靠近门……
赵夫人整个心都提起来,看到老爷走到门前猛地拉开门,一阵夜风呼呼吹了进来,打破了夜晚诡异的祥和,让屋内也变得呜咽萧瑟起来。
赵禀谦出门看到来人瞳孔猛缩。
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赵夫人有点被夜风哭泣的声音吓到,也担心老爷出事:“是谁啊?”
赵禀谦勾头进来笑着说:“没事儿,就是风大了些,明日估计会起风落雨,我去书房一趟,夫人先就寝吧。”
赵夫人落下心嘱咐他加衣,早些安睡,他一一应下。
“书房有披风呢,夫人早些睡……无事就莫要起来了。”
赵夫人愣住一下,随即立马说:“我知道了,老爷自去就是。”
书房里。
赵禀谦穿戴好立刻转身跪下:“阳和县令赵禀谦叩见康王殿下,不知尊驾到此,还请恕罪。”
隐鸿虚扶起他,开门见山的问:“柳明呢?”
赵禀谦颇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装作不知:“柳明大夫今早上无故失踪,卑职查看现场,还未看出有何端倪……”
“找了么?”
“今日在城中找了一天,也已经吩咐各村镇多加留意了,现今还无有消息回禀。
但昨天晚上县城大门已经关闭不再开启了,柳大夫三人没有功夫,想来不会出城,各位若是……不妨再等一日?”
隐鸿不会听这县令的一面之词,投毒是二皇子干的,难保这县令不是二皇子的人,把神医藏起来了也未可知……
就在这一瞬间,他起了杀心。
气氛仿佛要凝结,赵禀谦的心高高提起,额头有薄汗沁出,紧抿着嘴唇不敢大幅度呼吸打破平静。
就在这时,打更的老刘终于跑过来了。
拿着更锣敲得震天响,大喊大叫地敲开门还不够,还非要见县令。
看门小厮睡眼朦胧,抱怨道:“老刘你过分了吧,你自已打更不能睡,还过来吵的我们也不能好睡啊?”
老刘急的团团转,他腿脚慢,那群人怕是早就到了。
“你这小子懂什么!我有重要线索要给县令,你快去带我去找县令!快啊!”
小厮一听也不玩笑了,连忙把人带进来安置在角门侧房,自已跑着去了内院。
“老爷!老爷!”
“你家老爷还在书房呢。”赵夫人本就没有睡着,这会儿被吵醒,就回了门外小厮一嘴。
屋内的丫鬟们都没有声响,早被一手刀劈晕过去了。
看门小厮问候夫人一声就急忙跑去书房了,方才过来也没看书房那边,还打扰到了夫人……
老刘可别害了我啊!最好真有什么线索可说!
“老爷!门外是打更的老刘,他吵闹着说有线索要说给太爷,小的怕他闹得声响太大就过来通报一声。”看门小厮站在门外喊道。
赵禀谦出来说:“将人带过来吧。”
要他的性子就该抬脚去前门了,可屋内还有几个烫手的山芋不好腾地儿,只能让人过来……
哎!
他耐着性子等到老刘过来,大约一盏茶功夫,老刘提着更锣更梆快步走过来。
先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左右看看。
赵禀谦好笑道:“老刘,你半夜三更的可不能开玩笑,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老刘将方才街上遇袭的事说了,赵禀谦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其实这也不关老刘的事,毕竟县令住在哪里又不是什么秘密,要是不说,他就有可能因此遭灾。
见老刘面色着急,他心头也热了几分,这两年官也没白做不是?
可是话不能说的太多太透,屋里可是有京城的耳目的。
“是我的几个故友,你不必放在心上,方才你说有线索?”
老刘往上翻着眼珠,回忆起昨晚丑时末见到的三个人影,正是两大一小。
今晚上值时他才听人议论说柳大夫失踪了,已经找了一天了,便猜测昨晚所见人影是柳大夫他们。
赵禀谦大喜过望,忙问:“可知他们往什么方向去了?!”
老刘指着财神庙方向说:“城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