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李随安便跟李石下山了。
路上山林多有蚊虫,李随安坐在树下歇息,跟李石闲聊。
“石叔,照这个速度,咱们还得五天才能出山,不如让小二过来吧?”
李石笑着坐在火堆边烤鸡,听闻此言,挑了挑眉,“就小二一只虎,怕是不够吧?”
“再有头野猪就好了……”李随安心下惋惜。
接过李石递过来的烤鸡道了声谢匆匆吃起来。
李石看着她欲言又止,“随安,你哥他……”
“放心吧,小二去找他了,出不了事。”
“我不是担心这个。”
李随安坐正身子,微微歪头看他。
“我是担心像小二这样的猛兽要是被人看见被你所训,恐怕会惹人注目,这次下山,你那些本事需得藏好些。”
李石这番话纯粹是推心置腹,毕竟这骨头连着血,不是一家人胜似一家人的,更别说自家是奴才了。
可不得多嘱咐一句么!
李随安沉吟不语,要是不能随心显露本事……岂不是又要拖延弯折前方道路?
走一步看一步吧。
于是她痛快的应下,要是以后迫不得已,可就怪不得自已了吧?
二人一路上披星戴月,终于在清明前几天赶到了阳和县。
如今的阳和县同新都皆位于河南,与洛阳离得倒是不远,故而也早已不是当年的破落小县城了。而今权贵旁支,商贾巨富之人都有可能隐在其中,可以说整个政权中心都南迁了。
也怪不得李石要随安小心行事。
得知二人到来,李康长舒一口气,前几日侄子突然找到他说要参军,给他吓得不轻,这刚给人轰走,家里可算来人了!
“三叔!”
“随安来啦!呦,李石!来来来,快进来说话!”
李康今日并未进铺子,他正打算告假去山上一趟呢。
三人去了宅子正堂,等上了茶,李康就迫不及待问起李虎的事儿来。
“随安,你哥前几天过来你知道吧?”
李随安点头,“知道,发生了些事儿……这次来正好阿爷和爹爹都有信让我交与三叔。”
说着,将包袱打开,取出来密信递给他,李石四处走动查看着周围。
李康细细看了很久,越看下巴张的越大,“这……这可是真的?”
李石认真垂眸点点头:“我们这次来不会多待,虎子的事儿需得你这边……”
李康倒不是不愿意帮着李虎引入征途之中,而是,“可我前几日只当他是胡说八道,将他撵到别处去了啊!”
李康还在回忆密信内容,怪不得他老觉得村里的人都不对劲……
自已爹……竟是前朝皇子后裔!哦,现在已经不是自已爹了……
罢了,有空还得上山一趟才行。
他不知为何,接受的很痛快。合着问话说:“现在他应该在冬子那呢。”
“王冬?”
“正是。”
李随安诧异的看着自家三叔,他何时与王冬关系如此之好了?
原先她只当王冬是假意照拂,三叔是迫于无奈,可如今看来,似乎事事都不对……两人这么多年,竟也有了几分情义。
三人没有耽误太久。正事在身,李随安和李石没有去找隔壁县的李虎,而是准备在李康这宅子里休整一晚,明日便启程去往新都洛阳。
夜里,风静无声,李随安看着头顶点点星光,想起李小二来了。
哥哥不会那么傻将小二带入县里,可自已下山又没有见到回转的小二,这傻老虎能去哪?
她捂着头捶捶脑袋,学着小二甩头。
她才十三!
怎么这么多不明白的事!怎么就让自已遇见这么多曲折离奇复杂的事儿了!要是能都用武力解决不就好了么!
看着石叔的屋子灯光熄灭,李随安莫名想起两人在山里苦着赶路的日子,随即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她,要自已去!
新都赵家是吧?她就夜闯侯府,非要一炷香问出个一二三来!
说干就干,她将院中石桌上冷掉的茶一饮而尽,转身回屋提笔。
于是李石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只有冷冰冰的一封信了……
【石叔,二人赶路太慢,我先走一步,你且先随三叔找到我哥再转道新都,勿念。——随安留】
李石:“……”
一个两个的,这兄妹俩没一个省心的……
不过话说回来,随安昨夜提前走,竟然如此悄无声息,想来功夫精进不少,自有把握了。
竟然还嫌弃起她李石叔来了!
李康一脸戏谑和同情的看着他:“李石,别难过,功夫不到家走得慢也不能怪我们随安嫌弃你,你还年轻呢。”说着拍拍李石肩膀,大笑起来。
两人都是三十多的人了,看着李康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还如此好心态,李石也没绷住,嗤笑出声,认命的跟他去找李虎了。
另一边的李随安可算是久困鸟出丝笼,飞的痛快着呢!
一路上连马都没用,买了马只是收到空间里好水好料的喂着,平常就是用瞬移之法前行,几乎是缩地成寸,没出一日半,就到了洛阳城下。
远处山峦绵延,正赶上日出朝霞,暖光一洒,遂成一派祥和的景象。
李随安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放出马匹,牵着马就准备入城。尴尬的是,前日夜里她走的急,路引官凭都在石叔手上……
李石:呵,现在知道我为啥不急了吧?
守城的小兵见她一个女子孤身在外,牵着高头大马独行,也没个包袱,现在更是连路引都拿不出来……恐怕更别说打点了!
顿时沉下脸喝道:“没有路引不能入城!你这女子休要挡路!”
说着竟是要借机摸上她肩膀推搡她到一边。
这李随安本打算有礼离开的,看见这守城之人的做派顿时怒了,恨不得上去与其争论打斗一番!不过她也知道,自已今日是难从这城门进去了……
就在这时,一声略带威严的声音响起。
“住手。”
守城小兵转身一看清来人是谁,立马恭敬地抱拳行礼:“蓝……蓝校尉!”
来人身量极高,头配红缨身着盔甲,腰间悬挂的佩剑在阳光下反射着冷冽威严的光芒,十分威严。
“怎么回事?”
守城小兵自然不可能将真相和所想全盘托出,支支吾吾着说不出来话。
蓝泰安打眼一扫,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对着眼前牵马的女孩儿开口:“小丫头,没有路引和官凭确实进不得城,你还是早些离去。”
说着状若无意的瞥了下属一眼。
守城兵暗骂倒霉,怎么偏被这瘟神逮住!
谁人不知这蓝家的虚伪做派,就爱为难他们这群虾兵,自已家又能有多干净一样……
真干净还能被爆出丑事么……
李随安可不管他们这些眉眼官司,她这次匆匆前来就是要快刀斩乱麻的,自然图一个“快”字。
既然这人还算好说话……
李随安眼含委屈面露惊恐,怯怯喏喏开口:“敢问这位……蓝大人?我是来给城里主家办事的,外面大人托我给主家带口信,我想问大人一句,可知赵家在城中何处?”
赵家?定北侯府?
这定北侯武将世家,传信所示多是边关斥报加急的消息,眼前这丫头年岁不大,又无包袱……有些意思。
無錯書吧蓝泰安略略勾起嘴角,“城东锦丰街。”
见小丫头装模作样的给他行礼道谢离去,蓝泰安才收起戏弄的心思,招来随侍,翻身上马,给那当值城门兵留下一句“自去领罚。”
“……是。”
见人策马远去不见了踪影,小兵对着其背影就是猛地一吐口水。
呸!大家都收钱,偏你蓝家人事多作怪!
随后骂骂咧咧着又继续去当值了。
旁边目睹一切的路人们倒是心里偷乐:“官爷,路引在此……”
李随安走了二里地,趁路上行人少,便找了个隐蔽地方瞬移到城墙根下。把马收好,在空间里等待着天色暗下来。
等到夜半城门兵交换班值之时,李随安扔出五爪攀爬钩,借力飞身上了城墙。
刚把东西收好,那边新当值的城门兵就朝这边过来,她双眸微眯,放出精神力。
经过个岔口,三个城门兵各自分散,李随安没有打草惊蛇,因此只有向着这边来的那个小兵受控,他忽感眼皮沉重,精神迷离,手掌几乎抓不住佩刀。
“赵家在哪?”李随安低低问出声,接住了要掉的佩刀和小兵的身躯。
城门兵顿了顿才理解她的问题,“城西……城西赵家……”
那人果然在唬她。
“说说你知道的关于赵家所有的事,不,说说你知道的这新都的所有的大事小情。”
李随安这边城墙上共有三个小兵,那两个她干脆也提溜过来,看着眼前排排坐的三个人,满意地笑了。
至于这城门嘛……有自已给他们守着就够了。
于是在不为人知的城墙一角,出现了诡异一幕:少女啃着鸭脖听三个“说书人”断断续续地说八卦,将民间流传的小道消息听了个七七八八,将朝堂的文书策略也听了个大概。
对此她只能说:精彩至极!
什么蓝家受叛变连累竟未定罪啦;什么朝廷苛税赋税羸弱啦;什么烟花柳巷的去处好打听消息啦……
她还时不时要踱步活动身子,探出精神力守城当值……这一晚上她也忙得不轻,好不容易听完,还要抓紧时间消化一下信息……和鸭脖。
晨光微曦,三个人才慢慢清醒过来。
“老曹……我怎么感觉……今夜过得这么快呢?”
“老关你也有这种感觉?我也是……”
“老曹老关,我怎么感觉不一样?”
”你咋?”
“我渴!”
老曹:“……”
老关:“……其实我也有点。”
三人摇摇晃晃下了值,也没当回事儿,还感叹今夜无眠,时间似乎短了些。
此时的“罪魁祸首”李随安,正大摇大摆的去往城西柳承街。毕竟在此之后,她还得去找两位熟人叙旧呢,没时间瞎逛。
新都地段讲究一个东富西贵,这两处自然不是普通百姓能入住的,南边挨着洛阳城门,来往人群复杂,多为闹市。
她路过街边卖炊饼的小摊,摸出三四文钱。
“您的炊饼~客官,您拿好~”
李随安三文钱竟买了五个烧饼。
“店家,你们这物价也不怕赔本啊?”
店家是个慈眉善目略带风霜的老妇人,闻言略带讨好的一笑:“客官说笑了。”便没了下文,招呼别的过路人去了。
奇怪。
太奇怪了。
李随安泄愤的咬下一口炊饼:味道还不错。
怎么下山遇见的竟是些诡异的见闻,风土人情没有体验感不说,竟让她莫名体会到了一丝前世末世里人群的麻木之感……
不过天下兴亡动荡,群龙无首,说是古代乱世也有理。
三下五除二吃完炊饼,她当天就在空间待着,准备着晚上要用的东西。
几乎是夜幕一降临,李随安就翻墙进入了定北侯府。
武将世家守卫还算森严,她一进去只略有些响动就被人发觉,一支手拿刀剑的卫队向着墙下呈警戒姿态走来。
李随安暗自感慨,这定北侯府的侍卫有些身手,要小心应对了。
“吱吱吱。”一只老鼠簌的从草丛里窜了出去,越过兵器架子在院里乱跑。
“赵头儿,是老鼠。”
为首之人一摆手,下一瞬老鼠就被钉死在散发着肃杀之气的兵器架子底部,有人上前去收拾。
他收回手,仍盯着墙角。
“赵头儿,走吧?”
赵峰点点头,背过身走了两步,忽而杀出一套回马枪,拔出冷剑猛的刺入不算繁茂的草丛!
其余两人也猛地顿步,迅速飞身上前,两把冷剑一左一右倏地挑开草丛。
“什么都没有。”
“嗯。”
赵峰眼神锋利,不曾变化。他敢肯定的是:这里不久前,有人。
只是眼下却无人……他只能警惕的沉声叮嘱道:“今夜警醒些。”
“放心吧赵头儿!兄弟们两人一组,不怕那些个蛇虫!”“一会儿我去那边说。”
众人知赵峰武艺高强,不会乱说此类话语,想必是发觉什么了,正觉压力倍增,赵峰听见蛇虫那番话倒是嘴角一勾笑了。
可不就是些蛇虫之辈。
空间里的李随安双手交叉,无所谓的耸耸肩。
既然这人武艺高强,身手不凡,将她精心培育的小黑鼠都给杀了……那就从你口中给我吐出点消息吧!
思及此,她眉心慢慢下压。
赵峰四人还未走远,正迈步巡逻外宅,就忽感头晕无力,双腿下沉……
“有刺客!”
赵峰挣扎着喊出这句话,另外三人的瞳孔也有片刻睁大,但终究抵不过十级的精神控制。
连同赵峰在内,四人齐齐倒在地上。
迷迷糊糊间,见着一个黄色身影,信手抬步,悠哉着走来。
李随安踢了踢几人,见确实晕作一团了,环望一圈儿。
不能在这问,干脆拉到空间里吧。
又得辛苦她替人警戒了……
李随安看着地上躺着的头目问:“你叫什么?”
“赵峰。”
“赵家可有名字中带‘剑’字之人?”
“……有。”
“是谁?!”
“世子赵辛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