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亭望了他一眼，心中暗想：不知道这个孙掌柜水平怎么，我先考考他。
“不忙。”他淡淡道：“我倒有个问题，想向孙掌柜请教。”
“请教不敢当，公子但说无妨，只要我知道的，一定毫无保留。”
顾西亭把药方推到孙掌柜面前，“请孙掌柜看一下，此方怎么样？”
“其实刚才我已经看过了。”孙掌柜虽然这么说，还是拿起药方，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也许他是为了表明很重视，至少顾西亭看到他这样做，心里很受用。
短暂的沉默之后，孙掌柜一阵赞叹，“金方！可称得上金方！”
顾西亭眉毛一挑，颇为得意，“孙掌柜能不能详细说说此方的妙处。”
闻言，孙掌柜稍一沉吟，然后用食指轻叩着药方，缓缓道：
無錯書吧“此方中黄芪、党参可使气旺血生，是为君药。当归，龙眼养血补心，是为臣药。佐以酸枣仁、茯苓、远志宁心安神，白术、木香理气醒脾，使炙甘草调和诸药。诸药相配，益气补血、健脾养心，可治心脾气血两虚之症。”
孙掌柜说完，抬眼看着顾西亭，“公子，在下说的可对？”
顾西亭的笑容好像定格在了嘴上，“佩服，佩服，孙掌柜对药性可真是了如指掌。”
“不敢当。”孙掌柜接着说：“公子持此方抓药，必然是要做成蜜丸，可对？”
“为什么？”顾西亭饶有兴趣的问。
“正所谓‘酸枣木香龙眼肉，煎加姜枣益心脾’，此方中少了生姜、大枣两味药，不能生化药性，所以我猜是要做成蜜丸，用生姜、大枣煮水吞服，方可发挥药效。”
“对，是要做成蜜丸。”顾西亭用欣赏的目光望向孙掌柜，觉得他跟自已的水平不相上下。
“这是长期进补用的，如果煎汤饮用，十分药效只能吸收二三分，但做成蜜丸吞服，能吸收十之八九。”
孙掌柜双眼紧紧盯着顾西亭，“此方相当绝妙，不知公子此方是哪位神医所写？”
“哈哈！”顾西亭用笑声掩饰自已的得意，“是在下写的。”
孙掌柜眸子里闪过一抹疑惑，“竟然是公子所写？失敬失敬，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顾西亭略一思考，“无名小卒一个，孙掌柜就叫我西亭吧。”
“那。”孙掌柜的语气更加尊敬，“不知西亭公子的师傅是谁？”
这该怎么回答？难道告诉他我的师傅是首都中医大学的教授？
不...不...
“在下...”他急中生智，“在下偶然得了本上古医书，是自学的。”
孙掌柜大惊，但马上恢复了镇静，“敢问，西亭公子得到的，是不是医祖遗书？”他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孙掌柜这么一问，确实不太好回答。
顾西亭哑然，他刚才只不过是随口乱说的，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医祖遗书。
但如果说不是，孙掌柜再次追问下来，怎么解释？
索性，顾西亭故作深沉的笑了笑，轻轻点了下头，不等孙掌柜说话，他赶紧小声说：“此事机密，不要让外人听到。”
孙掌柜先是讶异的瞪大眼，听到顾西亭的话，赶紧扫了眼其它人，心领神会的点点头，“明白，在下明白。”
“咳咳。”顾西亭装模作样的咳嗽两声，回到正题。
他一本正经的说：“我没有轻视你们的意思，只是实话实说，你们的伙计这么做，不是砸自已的招牌吗？”
“西亭公子说的是。”孙掌柜对顾西亭的态度越来越尊敬，他环顾其它的顾客，大声说：“您刚才挑出来的三味药材，确实有问题......”
顾西亭劝道：“要不我们私下说吧，你这样公开的说，怕是对万森堂的声誉不好，再说这也不是我的本意。”
“哎，不不。”孙掌柜大义凛然，一瞬也未曾犹豫，“必须要公开说，才能保我万森堂的声誉。”
“好！掌柜的好样的。”有群众鼓掌，然后大家一起鼓掌。
孙掌柜清了清嗓子，向众人说道：“非常感谢这位西亭公子，他指出的三味药材，我也鉴别过了，请西亭公子说给大家知晓。”
“这......”顾西亭有点不好意思，“不需要了吧。”
“太需要了，现在正需要您帮我们重建信誉。”
顾西亭朝大家一抱拳，说：“那好吧，我就试着说一下。
“这第一味，是黄芪，采摘的时候处理的不干净，专业的说法是‘去芦不彻底’，这算以次充好。
“第二味是远志，有焦苦的味道，说明蜜炙时的温度过高，这会降低药效。
“第三味是酸枣仁。”
顾西亭停顿一下，从柜台上拿起一颗药材，接着说：“大家看，这是刚刚伙计抓的酸枣仁，但是，这不是酸枣仁，而是滇枣仁。”
有人问：“有什么不一样吗？”
顾西亭浅笑，“滇枣仁也可以入药，但药效就差得多了，另外呀，滇枣仁可比酸枣仁便宜多了。”
这人道：“那不行，我花酸枣仁的钱，你不能给我滇枣仁啊。”
有人取笑他：“公子说药效的时候你不关心，说起价钱你才关心......”
“那是，我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众人哄堂大笑。
顾西亭转向孙掌柜：“我说的对吗？”
“西亭公子说的一点都不错。”
孙掌柜大声说：“各位，出了这样的事，我很痛心，我有失察之过。”
他让伙计把刘当家绑来，“此人以前管着药材的入库查验，肯定脱不了关系。如今我绑了他，一定会详加查问，会给大家一个交待。”
大家小声议论，对刘当家指指点点。
孙掌柜不愧为掌柜的，三言两语，就把所有的过错和矛盾指向了刘当家。
所有人只会恨刘当家，不会恨万森堂。
但顾西亭心里明镜似的，万森堂里绝不会只有这三味药有问题，应该有很多。
这么大批量的药材有问题，不太可能是一个小小仓管能做的了的，肯定还牵扯到其它人，说不定万森堂从上到下早烂透了。
只不过刘当家运气不好，碰到了我，现在爆了雷，孙掌柜只能先拉他出来顶包。
这是无奈之举，孙掌柜做事也挺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