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不间亲,卑不谋尊。到如今是非颠倒,此情此景,与前世几曾相似。假赵高眼见阴谋得逞,暗自得意,忽听殿外有人言道:“蜃龙儿,休要造孽杀生”。
音出天籁,语带天威,纯为大梵隐声无量之音。假赵高闻言,毛骨悚然,乃出殿一看,不由出身冷汗,暗叫不好。
無錯書吧但见满天霞光,瑞气千重,云光中现出一尊真仙,金光罩顶,黑毛披身,左右金童玉女相从,却是那玉清元始天尊门下侍者天真皇人,有诗单道此人的好处:
百和香散座前拱,泰清仙王玉堂中。
峨眉隐修悟大道,琼屋传经玄蕴真。
轩辕诣拜闻正法,帝喾牧德受玄文。
龙池无尘清虚境,更养肉芝能长生。
那天真皇人可来历不凡。原来元始天尊在弥罗宫讲经布道,只在篆书符箓玄蕴,昭昭其有,冥冥其无。天真皇人即能和合五方无量之音,改啭天音而辩析之。乃按笔以书,以演洞章,次书灵符,教化诸仙。展转节级,以次相授,使黄道清畅,泽披四方。昔黄帝圣人于峨眉山访天真皇人,请灵宝五笌之经。后天真皇人遇帝喾于牧德之台,授以《玉历章》及《度人经》六十卷。简言之,天真皇人就是翻译家,能将元始天尊玄道大法,总其元义,开品分系,撰译成符诀,简易明了,以度世人。有《玄蕴咒》为证:
云篆太虚,浩劫之初。
乍遐乍迩,或沉或浮。
五方徘徊,一丈之余。
天真皇人,按笔乃书。
以演洞章,次书灵符。
元始下降,真生诞敷。
昭昭其有,冥冥其无。
沉疴可自痊,尘劳溺可扶。
幽冥将有赖,由是升天都。
假赵高见是天真皇人显圣,颇感意外,暗道不妙,转身欲走。天真皇人道:“那里走?你这孽障,当时一时心慈,未将尔一并处决,留下后患。尔不思悔改,反自恃有些法力,两番附体赵高,恃宠乱政,忠臣孝子尽为尔所害,以至人神共愤,天怨难消。本尊正要替天行道,惩罚逆顽,尔不束手待毙,更待何时?”
黄龙子见已被识破,料难逃脱,因此诡辩道:“始皇帝暴虐天下,横征恶敛,天下苦秦久矣。大厦将倾,秦祚运绝,我不过顺天应人,助势推波,摧枯拉朽,何罪之有?况那始皇帝射杀我儿鲸鲵在先,断我子嗣,不共戴天。我为子报仇,天经地义,何罪之有?祖龙鞭笞天下,荼毒生灵,恶报当时,今日反受尊崇,封神纳诰,天理何在?大道何在?”
咦,这黄龙子逆天害人,反倒理直气壮,振振有词,究竟与这天真皇人有何瓜葛?与大秦尊又有何仇怨?其中细节,一言难尽,只能慢慢道来。
原来那黄龙子乃蜃龙成精。蜃龙本是蛇与雉鸡正月相交媾,生下之卵。因是杂交孽种,故引来满天云雷,飞沙走石。有卵入海中,可化大蛤,大蛤日久成精,便是蜃龙。那怪物能嘘蜃气,可化蓬莱楼阁之象,将雨可见,称为海市蜃楼,燕子误入其中,必被食之。
那蜃龙横行于东海,冲天搏地,弄海掀潮,为一时海上霸主。后来遇上千年虎蛟,二者相搏,虎蛟不敌,乃归伏于蜃龙。后来两怪阴阳交媾,乃生鲸鲵,一家三口,借蓬瀛之灵气,食仙真之遗矢,外修无相,内结灵珠,兴水做乱,为害一方。
后来天真皇人奉元始天尊之命赴蓬瀛授灵章玄蕴,在东海巧遇二妖。那蜃龙虎蛟不识仙颜,妄自行凶,反被天真皇人使混元剑杀死虎蛟,并剖其腹获得灵珠。蜃龙自知不敌,携子鲸鲵,潜入深海,方躲过一劫。因此与天真皇人结下仇隙,欲伺机报复。
时值祖龙一统天下,尊为始皇帝。秦始皇为求长生,乃遣齐地方士徐福海外三岛寻不死之药。出海时恰逢鲸鲵戏水,鼓浪成雷,喷沫成雨,一时难行,遂奏于始皇。始皇帝即命射手以连发铁弩射之,鲸鲵尚幼,法力低微,结果中箭,一命呜呼。蜃龙惊闻噩耗,悲痛欲绝,立誓要铲除始皇子嗣,为子报仇。
公元前2Ⅰ0年,秦始皇第五次东巡至会稽,复转途中路过琅琊平原津,皇幼子胡亥、氶相李斯、中车书令赵高等多官随从。蜃龙因见始皇帝宠信赵高,便趁其不备,扑窍附体。乃伺机给祖龙下药,秦始皇染病,日渐沉疴。至沙丘宫,自知大限将至,秦始皇命赵高代拟遗诏与上郡长公子扶苏,要其速回咸阳主事,假赵高暗扣遗诏不发。七月,秦始皇龙涸沙丘,宾天驾崩。丞相李斯鉴于太子未立,恐起内乱,便秘不发丧,置龙柩于辒辌车中,只有几个近臣知晓,恐有异味,以鲍鱼车掩之。有诗叹曰:
年年游览不曾停,天下山川欲遍经。
堪笑沙丘才过处,銮舆风过鲍鱼腥。
(唐胡曾《咏史》)
始皇即死,假赵高便唆使胡亥即位,胡亥欣然应允。假赵高又胁迫丞相李斯,合谋改立胡亥为秦二世皇帝。又炮制伪诏,送往上郡,以不忠不孝罪名赐长公子扶苏自裁。扶苏不知真相,以为君父猜疑责罪,便挥剑自刎,以表忠孝节义。有诗叹曰:
扶苏秦帝子,举代称其贤。
百万犹在握,可争天下权。
束身就一剑,壮志皆弃捐。
塞下有遗迹,寂厉空寒烟。
(唐陶瀚《太子崖》)
扶苏即死,蒙恬蒙毅兄弟相继被假赵高诬陷,以死明志。假赵高官封郎中令,权倾朝野,乃施离间之计,将嬴政子嗣三十余人,除胡亥即位外,其余不论男女尽数诛杀。
当时天下哗变,戍卒揭杆,群雄并起,社稷危在旦夕,丞相李斯欲进谏上言,不料二世胡亥长居禁中不能见。假赵高恃恩专恣,独揽大权。右丞相冯去疾、将军冯劫被逼自杀。乃又诬陷李斯父子有谋逆之罪,胡亥昏庸无道,将李斯具五刑,夷三族,斩于XY市口。可叹李斯事秦功立名遂,位极人臣,一时呼吸风雷,华曜日月,天下奔走而慕艳;事移时易,一夫诳惑,变易神器,国丧神诛,本同末异。有诗叹曰:
李斯游洛阳,名遂身亦危。
一人具五刑,于古岂有之?
呼儿语黄犬,相顾涕交颐。
斯时夏黄公,商山方采芝。
(明袁凯《古意》)
李斯即死,假赵高即为丞相。虽无加九锡,冕九旒,然司府仪同三司,俨然太皇自居,乃指鹿为马,排除异已。其时楚汉兴兵,羽檄飞传,假赵高弑胡亥于望夷宫,欲自立为君,登基上位。方登丹墀,天旋地转,知自家无天子福禄,便立子婴为三世,废帝称王。子婴不甘傀儡,乃设计让赵高入室见驾,内侍韩谈趁其不备,一刀结果了赵高。眼见肉身已坏,大势已去,蜃龙已报杀子之仇,遂化雀离去。
政去宫室,国统数绝。子婴只得素马白车投降入关刘邦,终为项羽所杀。可叹嬴盛于赵政而毁于赵高,赵高真糟糕;秦防于胡虏而亡于胡亥,胡亥实胡害。正是沙丘无水祖龙死,上郡有君扶苏亡。有诗叹曰:
祸稔萧墙终不知,生人力屈尽边陲。
赤龙已赴东方暗,黄犬徒怀上蔡悲。
面缺崩城山寂寂,土埋冤骨草离离。
秋风解怨扶苏死,露泣烟愁红树枝。
(唐储嗣宗《长安怀古》)
蜃龙知道天真皇人的厉害,不敢去报仇,乃潜入骊山古洞修炼,以待时机,后与狐、鼬、蛇、鼠、猬五妖交友,同修邪道。日月轮回,春秋交替,一晃二千多年。
蜃龙忽闻野鬼传说秦始皇封神受爵,那老妖怨气难消,乃化成黄龙子欲夺正果。恰逢卯四娘私离蟾宫,随扶苏入那幻境,黄龙子知天真皇人将虎蛟灵珠送与西王母,被兔儿精盗服,后来兔儿精被贬广寒。狭路相逢,岂能放过,因此大打出手,两战卯四娘,欲夺回灵珠。不想阴错阳差,灵珠竟落入扶苏腹中。
再后来百毒魔尊相柳犯境,黄龙子恐惹火烧身,遂远遁而去。及见毒魔被众仙真诛灭,方又折回。乃花言巧语掩饰过去,又使连环诡计,欲置扶苏于死地。眼见大功告成,不想凭空又杀出天真皇人,真是冤家路窄,分外眼红。
天真皇人乃是大罗金仙,法力无边,那蜃龙自知来者不善,便央求道:“我自知罪孽深重,追悔莫及。求上仙念我修仙不易,历劫艰辛的面上,网开一面,高抬贵手”。天真皇人道:“所谓洞真仙人,须抽添水火,换髓移筋,证入虚空,自在神通,方得超形度世,游戏造化。而尔背仁义正道,不遵天地顺逆,窃天地之灵气,假鬼神之运用,挟旁门左道,以奸术惑众,伪仙道清虚,乱乾坤正气,凭符笃咒,袭取一时,终究如夜露见阳自化,冬雪逢暖便融。尔不知自省前愆,反狡辩诬惑,罪上加罪”。
蜃龙道:“我也修行数千年,算不得邪道妖孽,尊你乃金仙上真,不与计较,彼此方便,何必苦苦相逼?”天真皇人道:“草萤有耀终非火,荷露虽圆岂是珠。一切上真天仙神将,不附生人之体,若辄附人语者,决是邪魔外道。所谓天不藏奸,尔两附赵高,犯下多少罪孽,尚不知耻,如不正法,天理难容”。
那蜃龙知在劫难逃,大怒道:“尔自恃真仙,杀我配偶,断我仙途,今日索性杀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言罢纵青锋剑杀过来。天真皇人自有元光护体,看不见,闻不着,却似铜墙铁壁。
蜃龙冲撞几番不能近身,恼得现出本相,但见它头生鹿角,脖生红鬣,背生逆鳞,状如螭龙,迎风长嘘,化出蓬莱幻相,自家化做青雀隐匿其间,只待真人误入幻网就擒。不料天真皇人祭起混元仙剑,放出万道毫光,那海市蜃楼幻相全无,蜃龙化为三滴血水,从此绝此孽种。有诗为证:
蜃龙造恶终难久,赵高乱秦罪亦殃。
沙丘遗恨无云路,唯有长城尚绵长。
大秦尊与众人见那天真皇人显相,假赵高现形拼命,方知赵高原是妖孽附体,后悔不迭,及见幻相全无,忙伏首拜谢金仙大恩。天真皇人道:“大秦陛下,此妖孽乃蜃龙成精,化做黄龙子,迷惑圣聪,又附体赵高,祸害忠良。本尊感陛下三征之恩,不忍沦陷,故显相除妖,此乃一善之缘也”。
大秦尊不解,遂问根由。天真皇人道:“当初陛下平定天下,诏令丞相变革六国文字,以期学以致用,文以载道,乃初变古形,做成小篆。本尊以为篆籀为文,功多而用寡,难以速就,遂隐上谷,托名王次仲,演篆籀为八分楷隶,以求经世致用,功利于人。后来传至朝廷,陛下遣使三征本尊不至。使者强召,本尊不愿仕朝,故化大鸟而去,遗三翮与陛下留念。幸八分楷隶能广传于世,为笔札之先,乃陛下之功。因此一善,始有今日之缘也”
大秦尊闻言大喜道:“原来上谷王次仲竟是上仙隐化。朕思贤心切,强征以致失礼,闻真仙化鸟遗羽为峰,故将真仙飞升处称为落翮山,并修庙祝,令乡里祠祀不绝”。天真皇人道:“本尊感陛下敕庙享食之恩,始有今日善报”。
大秦尊道:“八分楷隶,字方八分,少波势正,作威投戟,胜气扬波,赏逸尚奇,探灵索妙。朕尤喜之,胜于小篆,遂昭告天下,可为楷模,此上仙之功,朕不敢慢之,今日幸逢显圣,消厄解突,朕感幸甚”。天真皇人吟道:
“仙道贵生开八门,飞天开度转法轮。
生魂孽死因宿命,以闻诸天一念中”,
又道:“因陛下一善之念,功德初成。然陛下暴虐失政,以至千年诋谤,所以有今日之灾。今授尔《太上灵宝度人经》一卷,常诵此经,可清心消嗔,脱灾解难”,言罢将真经赐下。大秦尊接过,打开一看,但见:
虫书鸟迹肇古出,凤篆龙章浑不识。
河洛至玄书大道,星云间气绵不息。
三景八会结妙典,玄旨灵方掩圣迹。
利生振德消秽气,清操养性心魔失。
大秦尊道:“朕眼拙心迷,不识云篆天书,乞上仙指点”。天真皇人道:“汝虽头有九宫,心有九孔,脐有九神,形有九户,然三十六所俱为贫嗔俗务所污,故而不识。此书乃三洞经典,本三景之玄诰,八会之灵章,上合三清三十六天,下至九垒三十六宫。大道至简,我已敷衍经文于背处,以诠释解义,度人成真”。
大秦尊看时,果然背面以楷隶书文,便问如何诵读。天真皇人道:“灵文妙典,善缘结物利生;玄旨神方,普救沉疴沙疾。修服者因兹入悟,研习者得以还原。陛下若能消除俗念,须得香汤沐浴,戒斋入室,叩齿清心,诵之十过,自然诸天遥唱,万帝识礼,河海清静,山岳藏云,日月停景,璇玑不行,鬼精灭爽,群魔束形,回尸起死,白骨成人”,言罢念声福生无量天尊,遂乘云遁去。大秦尊与众臣礼拜上仙,感激不尽。
大秦尊因祸得福,受经解惑,自然欢喜,却不知蛊雕受蜃龙挑唆至汉孝武处又惹下怎般是非。有分教:蜃龙乱秦,原是无中生有;蛊雕祸汉,当为似是而非。正是一般演义留奇案,千古杂谈飨看官。究竟蛊雕如何祸汉,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