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彪与杜浩然确乎都做了一场难得的美梦,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于是,李白索性把早饭和午饭混在一处,满满当当地做了一大桌——酥油小烧饼、羊肉饆饠、薏米红枣粥、豆豉白鲢鱼、蒜泥蒸肉、椒麻鸭子、醋芹秋葵、粉蒸糯米团,十几道菜品整整齐齐地码在桌子上。
他刚要叫众人来吃饭,倏然听见杜浩然一声吃惊至极的呼喊:“天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白心下一惊,慌忙顺着声音跑到后院去,却跟着杜浩然也吃了一惊——原本精巧玲珑、种满了桃树桂树的院子一夜之间仿佛是是遭遇了什么劫难一般,竟然是狼藉一片,碗口粗的树木竟仿佛是被人拦腰砍断,轰然一声倒在院子里。
而院子中的石桌石椅也跟着遭了秧,那石头桌子竟然也被人一剑劈成了两半。
李白满脸惊骇,那树倒也罢了,可是这石桌子,竟仿佛也是被人一剑砍断的,切口出奇地整齐平整——这又是何等骇人听闻的力量?
青璃也闻讯赶来,惊骇之余像李白一样,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望向了大彪,也不怪众人都怀疑到了大彪头上,在昨天晚上喝醉的四个人中,李白与杜浩然都可算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即便略通一些三脚猫功夫,也不过是贵族子弟相互之间闹着玩儿的,他们俩根本连剑都提不起来。”
而青璃虽然确实有这样的本事,可是她从来不用剑,喝醉了酒,最多化做原形到天上去撒撒酒疯,所以能把院子弄到如此狼藉的地步的,思来想去,确实是只有大彪一人可以做到。
大彪神色冷峻,一言不发地盯着那被剑拦腰砍断的石凳,似乎不敢相信是自己所为,但是除了自己,确实没有更好的解释。
青璃思忖了半晌,走过去拍拍大彪:“罢了,昨天这一壶梨花白实在是太烈性了,喝了之后人事不省,做出什么事情全都不能由自己控制……”
“修缮院子的花费,就从我的月钱里扣除吧。”大彪朝着青璃淡淡一句,脸上依旧疑惑。
青璃点点头,眨眼笑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小白做了一桌子菜,大家快去吃饭吧。”
经她这样一说,众人才察觉自己是真的饿了,当即纷纷去往厨房,李白早已把那数十道菜摆好。
杜浩然看得眼睛都直了,他顾不得礼数,抢先一步坐在桌子上,一面夹着那道椒麻鸭子大快朵颐,一面兴致勃勃地讲晚上在梦境中是如何扬名四海,衣锦还乡,抱得美人归的。
大彪看上去竟也难得兴致颇高,完全不似平时冷峻如石雕般的冰山脸,神色竟然出奇的柔和,饭量也是出奇的好,就着这些丰盛的菜式,吃了三大碗乌米饭。
待到吃完了饭,杜浩然伸伸胳膊抹抹嘴儿,连连感谢青阁主的盛情款待,脑海中回味着昨晚的黄粱一梦,正想就此开溜,他刚走了两步,冷不丁便看见青璃站在门口笑眯眯地望着他。
青璃眨眨眼:“杜公子,这坛梨花白还合您的口味吧。”
杜浩然点头如捣蒜:“甚好甚好,真是绝世佳酿。”
青璃眨眨眼:“既然如此,杜公子答应给青某的报偿不会忘吧。”
杜浩然后退一步,抓抓脑袋连连赔笑:“这个自然,虽然杜某不如以前花钱阔绰,但是这坛梨花白不管要多少银子,青阁主只管开价。”
青璃跟着上前一步,脸上的笑意愈发温婉动人:“男儿一诺千金,青某知道杜公子乃是一诺千金之人,只是恐怕多喝了几杯,有些容易忘事罢了。”
杜浩然见退无可退,脸上的笑意越发挂不住,不禁变成了一副哀求的哭相:“我的青姐姐啊,这要是被人发现了,我们几个那可都是杀头的罪过,大明宫那种规矩森严的地方,您为什么非去不可呢。”
青璃不再说话,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朝着杜浩然淡淡一笑:“那也无法了,不过小白日前和我说他实在是想回家一阵子,青某不忍拒绝,也不愿承担损失,思来想去,也只好告诉令尊大人杜公子在琅嬛阁欠债之事,让令尊大人来赔偿青某的损失了。”
她的声音轻柔温婉,带着一点点委屈和娇蛮,让人明明知道是她不讲道理,却又怎么都不忍拒绝。
杜浩然只好缴械投降,朝着青璃连连拱手,罢了罢了罢了,就当是我为了美人涉险一回,到时候你和李白就扮作是我的随从,和我一起进大明宫吧。
杜浩然正大喇喇说着,李白从一旁走过来,闻言不禁有些纳闷:“浩然兄,你说什么大明宫,谁要去大明宫呀。”
杜浩然望着他,没好气地一句:“你就问你们家老板吧。”
無錯書吧“什么,你的意思是,我和你在万寿圣诞当日扮作浩然兄的随从,和他一起进大明宫去?”李白听到这个消息,惊讶的下巴差点落在地上,反应和杜浩然出奇地一致——万一让人发现我们是乔庄改扮的,那可是杀头的罪过。
青璃格格娇笑:“放心了小白,我的易容术你还信不过么?”
李白想起上次在薛府中的经历,不由得狠狠打了个寒噤,他虽然万般不愿,但是也不想拂了青璃的意,只能委委屈屈,不情不愿地答应。
忽然,一个极为可怕的念头从李白的脑海中钻出来,他有些惊恐地望着青璃:“青璃,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大明宫,莫非你真的要为萧淑妃的执念去诅咒当今皇后么?你虽然法术高深,但是皇后身边也有许多奇人异士,万一你被人发现,当做妖人抓起来,可是要被火烧死的。”
“谁说我要去诅咒当今皇后了,我做事情可是很讲究原则的。”青璃伸手拍了一下李白的脑袋。
李白被青璃瞧得有些不好意思,只能继续不耻上问:“可是你已经答应要完成萧淑妃的执念,难道不是要靠诅咒当今的武媚娘皇后,莫非,你是想在皇宫放一些毒虫毒蝎子什么的?”
李白想象着自己被青璃牵连,株连九族的场景,心里不由得一阵慌张。
青璃的脸上微微恼怒:“小白你真是的,越说不像话。世间的万事万物,都讲一个因果缘由,萧淑妃惨死在武皇后手下,对武皇后恨意难消。但是即便心性坚强如武皇后,以酷刑折磨死了王皇后和萧淑妃,又怎么逃得过自己内心的因果业障?”
李白一愣,一瞬间微微有些豁然。
青璃站在他的身后,声音愈发沉静:“只要做了亏心事,凭借着命定的因果业障,便足以使人心智崩溃了。”
李白点点头,依稀听懂了青璃所要表达的是什么,他在心头喟叹。不由自主地思绪又回到了原点,望着青璃,犹豫着问:“那你执意要去大明宫又是为何?”
青璃眨眼笑笑:“万寿圣诞,万国来朝,大唐盛世煊赫至此,我就是去长长见识不可以么?
李白看着她那副笑眯眯的神情,内心又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青璃,莫不是真的要去大明宫偷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