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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真像

大明宫中庄严而冷彻,武皇后端坐在大殿之上,冷冷俯视着李白与青璃。

“你们的意思是,谋害太平公主的幕后主使之人,是贺兰敏之么,那他为何要这么做?”武皇后的声音并不高,却有一种铺天盖地的威势,压得李白几乎透不过气。

李白的冷汗涔涔地落了下来,自己明明把很多事情都查的明白,却偏偏并不知晓为何贺兰敏之要这样做,只能支支吾吾地愣在那里。

看着李白沉默,皇后的脸色越来越冷,李白说话也就越来越不利索……

“皇后娘娘明鉴,在下与李白不敢欺瞒皇后娘娘。”

青璃口舌婉转,将整件事情从她对那个琴师傀儡的怀疑讲起,再到他们夜探大理寺,找到了那堆皮革木料,用三位真火烧出了琴师原本的形貌,再到他们去往辛夷的折桂轩中探查……

皇后的神色越来越凝重,待讲到贺兰敏之已经将义阳公主做成了傀儡,意欲将此事嫁祸给义阳公主时,立刻派出自己的心腹女官:“去回心院中把义阳公主带过来。”

皇后的女官立刻领命去了,而后,皇后又沉声吩咐一队人马出宫去将贺兰敏之带进宫中。

李白和青璃在大明宫中静静地候着,空气中静悄悄的,赤金香炉中中的瑞脑香沉甸甸地燃烧着,李白垂着头,呼吸都要凝滞了。

“你叫青璃?”许是等待的时间过长,皇后也觉有些乏了,微微瞧了青璃一眼。

“是。在下名叫青璃,是琅嬛阁的店主。”青璃声音朗朗,落落大方地回答,丝毫不憷于皇后的威势。李白心中一阵汗颜,自己这幅畏畏缩缩的样子,实在是有些贻笑大方了。

“你看起来倒是很年轻,今年多大了?”许是也颇喜欢她的干净利落,皇后的声音透出一丝和气。

然而这一声和气的问询,却让李白的心又悬了起来。

“青璃不敢欺瞒皇后,只是青璃来长安的时日实在太长,沧海桑田时日已远,关于年岁青璃自己也不太记得了。”青璃淡淡一笑,声音清朗圆润,又透出真诚。

武皇后的眸中精光一轮,注视了她片刻,缓缓地开口:“孤信你确有术法,异于常人,孤的国师明崇俨也是有道术之人,却在归家途中死于盗匪之手,可是孤明了以他之能,这绝非寻常盗匪所能为之事,据朝臣向孤密报,乃是太子暗中杀了他,你们同为有修为之人,不知你如何看待此事?”

李白想不到皇后竟然主动提及此事,心中猛然一震,腿上不听使唤想要一个箭步上前,心中却有所顾忌,生生止住了脚步,脸上的神情禁不住纠结到扭曲。

青璃神色淡淡,却字字清晰:“启禀皇后娘娘,明大人贵为国师,青璃却只是一届商贾。此事牵涉之人更有太子,故而我等虽同为修道之人,却不啻有云泥之别。”

见她提及太子,皇后冷声一笑:“眼下虽有云泥之别,可你是否平步青云,不过在孤一念之间。”

青璃神色镇定,面容未有丝毫变化:“青璃想说,对于修道之人而言,讲求天一生水,万事万物此消彼长,乃是自然之理。明崇俨大人贵为国师,自然修为精妙。只是明大人既为国师,想必少不了要卜测吉凶,窥探天机,此做法极为折损福寿,以此而致使明大人英年早逝。更有甚者,大明宫虽是人间至尊至贵之地,却也时常沾染血腥,致使邪祟滋生。或许明大人以自身修为为屏障,护卫二圣周全,以至折损自身福寿,却也恪尽职守,以全忠义。”

“以自身为屏障……崇俨当真是如此么?”皇后的神情微有触动,旋即又回复镇定,这一次却看向李白:“孤看你方才的神情,怕是已经知道了你父亲李忠达之事了吧。”

见皇后主动垂问,李白慌忙收拢心神,心中的话语脱口而出:“皇后明鉴,小人的父亲一向只知道忠于二圣,从不敢有任何逾轨之心。”

“既无逾轨之心,尔何敢为太子逆贼求情?”武皇后大约是回忆起了什么,武皇后的声音愈发冷厉,脸上的一点点笑意也不自觉收拢起来。

李白深深垂首,这又该如何作答?皇后明显厌弃太子,若答太子恪尽储君指责,一向为李忠达所仰慕,这难免有结为朋党之嫌,可若答太子为人忠孝,绝不可能干出如此惨绝凌厉之事,若是惹得天后震怒,自己大祸临头不说,还要连累青璃一起受苦,可是话既说到此处,皇后问话又不可不答,可是不论如何作答,似乎都极为不妥。

李白心中煎熬,眸光禁不住瞥向青璃,青璃朝着他温温然一笑。

电光石火间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一日,他在薛府中因为一些不得已的缘故与父亲决裂,父亲明明悲痛万分,却丝毫不敢表露,他本以为父亲早已厌弃了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却不曾想,父亲在遭逢大难之时心中最为记挂的,竟然是拿自己毕生的俸禄积蓄为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赎身。

哀哀父母,生我劳瘁。无父何怙,无母何恃……

李白的鼻子徒然一酸,眼中泪意汹涌,他强咽下去喉头的哽咽:“许是因为小人的父亲经历过……与自己的亲生子决裂,是何等的痛苦和煎熬,小人年少轻狂,行为乖张……因贪恋……贪恋平康坊中女妓,在琅嬛阁中欠下巨债,以至于卖身为奴子来还债,父亲为人严谨方正,因各种因由,不得不与小人断绝父子关系,不复相见……但是小人知道,父亲心中定然万般煎熬,血脉至亲,实难割舍,却又不得不割舍,宛如从身上割下一块肉来,臣的父亲万般敬仰二圣,又怎愿意二圣也受此煎熬?”

李白显然是被触动了心神,一字一句都情真意切,饶是皇后心如磐石,也禁不住微微动容。

正在此时,贺兰敏之大步流星地进来,眼风冷冷地扫了李白一眼,跪在大殿之上,一言一语字字铿锵:“启禀皇后,臣已经探查清楚,以傀儡之术妄图谋害太平公主者,正是太平公主的庶出姐姐义阳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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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胡说,明明就是你自己监守自盗,妄图谋害公主!”李白禁不住大声厉喝,他没想到在皇后面前,贺兰敏之依旧敢一派胡言,明明已经被二人查证清楚,还妄图将罪责推到义阳公主身上。

“皇后娘娘,这个贼子之前确实嫌疑深重,确实害他险些丢了性命,当臣得知嫌疑者并非李白时,亦向他赔礼道歉,只是此人心胸狭隘,从此恨上了臣,意欲将此滔天罪名栽赃陷害到臣这里,皇后娘娘知道,这个青璃老板又会些障目道法,二人便合力伪造证据,意图谋害诬陷臣。臣虽微贱,死不足惜,然而此二人竟然意图欺瞒皇后娘娘,为了一己私仇竟然蒙骗皇后娘娘。臣以为,当将此二人当场扑杀,以免污了皇后娘娘的耳目。”

“贺兰敏之,你这个无耻小人!”李白没想到昨夜二人好不容易从贺兰府中死里逃生,今日甫一见面便迫不及待又要置二人于死地,心肠竟是如此歹毒。

“敏之,案子尚未了结,便要着急定罪动刑,大理寺便是这样办案的么?”武媚娘的声音从高处传来,明明极为平静的声音,却仿佛又无穷无尽的压力,贺兰敏之心下一凛,连连称自己糊涂。

“你说谋害太平公主之人乃是义阳公主?有何证据可言?若是胡言妄语,这可是比欺君之罪更严重的罪责!”李白与贺兰敏之闻声俱是心头一颤,不知何时,当今天子李治竟不声不响地进来。

“此案既交于臣妾,何必劳烦陛下亲自过来?”李志拾级而上,皇后连忙朝着圣上欠身,转而坐上了天子的侧首。

“朕听闻朕的大女儿要以傀儡之术谋害朕的小女儿,朕还能坐视不管么?”圣上不悦地瞥了皇后一眼。

皇后深深垂首:“臣妾失言。”

圣上的头风之疾时常发作,皇后神慧,时常代天子处理政务,与天子并成为二圣。甚至就连咸鱼如李白,也听闻过皇后精明强悍,而天子却羸弱不堪,朝政实际由皇后把持的传言。

现如今看来,皇后在圣上面前,一派柔顺温和的样子,哪有半分强悍的影子。

“你既说以傀儡之术谋害太平之人是义阳,又有何证据?”天子睨视了贺兰敏之一眼,相比于皇后铺天盖地的威势,天子的神态语气可算是十分温和,因,

贺兰敏之不言语,从怀中掏出一物,跪地叩首:“此物是臣从公主处所得,请陛下一观。”

李白禁不住瞥了一眼贺兰敏之呈上的物什,心中不由得错愕——贺兰敏之呈上的东西,竟是一只小小的兵马俑模型。

内侍用金盘呈上那只小小的兵马俑,躬身递呈到了圣上手中。

贺兰敏之再叩首:“这只兵马俑,正是首次意图伤害太平公主的邪祟。”贺兰敏之说着,抿了抿唇,似是犹豫了片刻才道:“臣与义阳公主也算有些私交,所以暗中发现,公主竟能在回心院中以傀儡术暗中操控此物。”

青璃与李白不由自主对视了一眼,李白神色微有些沮丧,的确,时间紧迫,他与青璃只顾查实最近几次的人肉傀儡伤人事件,却全然忘记了调查最初伤害太平公主,却被国师明崇俨阻挡的那些粗浅的傀儡术。

“陛下,正是这兵马俑在太平的睡梦中突然活了过来,意欲刺杀太平,若非国师明崇俨给她佩戴了辟邪之物,只怕太平难逃此劫。”一见了此物,皇后立时想起公主遇险之事,恨不能立时便为太平公主拔除危险。

圣上并不理睬皇后,将那兵马俑的模型拿在手中细细观赏了片刻,声音沉沉:“你是说义阳公主通晓傀儡之术,你又怎知朕的女儿通晓这等邪术妖法?诽谤公主是何等罪名,你承担得起么?”

圣上满眼厉色,显然已经对贺兰敏之极为不满。

“臣怎敢欺瞒二圣。”贺兰敏之膝行上前,又重重地扣下首去,“臣有罪,臣一直不敢向二圣言明,臣曾经在公主的回心院中看到过一本修习傀儡术的秘籍,当年臣刚入宫不久,公主又失去了母亲,正是无人庇护的时候……”

听他提到萧淑妃说到此处,武皇后神色冷淡,可是圣上脸上却有一闪而过的不忍。

贺兰敏之顿了顿,继续说下去:“所以臣那时便时常溜去回心院中和公主玩耍,臣不敢欺瞒二圣,那本傀儡秘籍……臣幼时曾经与公主一同修习过,臣和义阳公主,其实都是略通晓傀儡术的。

贺兰敏之说着,竟然主动撩起袖子,掏出绢布用力擦拭那双精心保养过的双手,那双手上的香粉脱落,露出密密麻麻的,像是红色丝线一般的小伤口。

武皇后微微愣了,而后重重一排案几:“敏之,你也算是身份贵重,怎能和义阳那丫头一起,修习这等邪术?

贺兰敏之不言,只是只是重重叩首:“自从太平公主遇到傀儡袭击以来,臣心中其实对义阳公主颇有怀疑,也曾私下问过她多次,可公主矢口否认,道是她亦是极为疼爱幼妹宣城公主之人,又怎会残害另一个幼妹。臣见公主言辞恳切,一片赤诚之心,兼之公主又是臣总角之时的好友,臣便没有起疑。一直到公主后来又遇上几次袭击,皇后娘娘命臣护卫公主安危,臣暗中调查,才发现了事情的隐秘动向,此时此刻,不得不向二圣回禀。”

贺兰敏之说完,若有若无地朝着李白和青璃看了一眼,李白冷声一哼:“倒真是自己和青璃低估了贺兰敏之,他这话说的假中有真,真中掺假,最是容易蛊惑人心,更何况,他早已蛊惑了义阳公主的心智和情感,他这番说辞,义阳公主定然也会配合他。

皇后觑了觑李治的脸色,试探着问:“臣妾方才已经命女官去回心院宣召了义阳公主,不知为何她拖到此时还没有过来,臣妾再派人前去催促,兹事体大,陛下当亲自过问公主。”

“不必了,朕方才已经问过义阳了,她所说的,和贺兰敏之大致是一样的,唉……她的母亲……以至于堂堂一个公主,也无人管教她。”李治疲惫地揉揉美心,亲自向着大殿门口,“义阳,你进来吧。”

“是。”门口有人低低应了一声。

而后,义阳公主垂着头,一步步走上大殿。她脱去了公主华丽的服饰,换上一身宫妃获罪时所穿的白衣素服,乌黑的发丝披散垂落,未佩戴任何珠饰,在这华丽的殿阁之上,显得如此单薄羸弱。

公主一路徐徐而来,全然未瞧大殿上众人一眼,她径直上前,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见她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武皇后脸上满是厉色,正要厉声审问,圣上摆摆手,制止了她:“罢了媚娘,他在来的路上碰到到了朕,已经把自己犯下的罪名跟朕说过了,她毕竟是朕的长女,给她留些体面,就不要当着众人的面审问了吧。”

武媚娘暗暗咬牙:“义阳屡次用这等妖邪手段谋害太平,陛下认为该如何处置。”

李治注视着台阶下跪着的女儿微微出神,半晌深深吸了口气:“依皇后的意思呢?”

“陛下知道,太平是臣妾最疼爱的女儿,是臣妾心尖上的一块肉,若依照臣妾的意思,臣妾想立刻命人将义阳当场杖杀,以绝后患。”武皇后神色冷厉,竟不顾圣上与众人在场,将这样的想法毫不掩饰地宣泄出来。

义阳公主并未抬头,肩膀却不由自主狠狠瑟缩了一下。

“但义阳公主毕竟是陛下的长女,纵然她犯下如此弥天大罪,陛下恐怕也不忍心伤其性命。”武皇后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所以臣妾想,不如废黜她公主的身份,将她逐出宫去。”

李白深深垂着头,却能从皇后的声调语气中感受到,倘若真依照皇后的意思将公主废为庶人,驱逐出宫,只怕不消数日,便会有“盗匪”让公主凄惨死去。

“朕的女儿会做下如此手足相残的恶事,皆因缺乏管教的缘故,这样吧,传旨,改封义阳公主为红莲公主,在宫中的卧龙寺潜心礼佛诵经,让佛理好好净化一下身心。”

李治说完,站起身,疲惫地挥挥手:“将红莲公主带下去准备吧。”

“陛下!”武皇后再也忍不住,跟着天子站起身来,难掩口气中的不满,“臣妾不反对陛下偏疼您这个女儿,可是您是在是偏疼的有些太过分了,她犯下如此滔天重罪,屡次意欲杀了太平,这样的罪过搁在寻常人身上,抄家灭族都不为过。可是放在义阳身上,就要这么轻描淡写地了结过去么。”

“朕意已决,不必再多言了,让义阳在佛寺中诚心礼佛,也可保太平公主真正地太平,皇后尽可放心。”李治看了皇后一眼,走下台阶,经过李白身边时,竟停了下来,温和地问:“你是李忠达的儿子?”

天子在自己身侧问话,李白紧张的一颗心都要跳出胸腔,好不容易平复心神,点点头:“回陛下,是。”

李治点点头,向着犹在大殿上站立着的皇后:“媚娘,朕方才在宫门外,正好听到了李白向你解释,李忠达为太子求情,只因不忍朕与你二人面临失子之痛,朕很是感动。父慈子孝是天理人伦。太子有错,为他求情的官员大多也只是恪尽人臣的本分,就不必再行处置了,把他们都放了吧。”

武皇后面色冷冷,勉强应了一声:“一切依陛下圣裁。”

“媚娘,你便如同朕的左右手一般,当是最明白朕的心思的。”见皇后并无阻拦,圣上柔声劝慰皇后,上前亲自扶了皇后下殿。

李白正沉浸在被贺兰敏之摆了一道的沮丧里,却不曾想天子竟然给了自己如此意外的恩典,欢喜的喜不自禁,连连叩首。

“你们且回去吧。”圣上携了皇后走出殿门,回头瞥了李白一眼。

“看不出啊,堂堂工部侍郎的公子,竟然甘心在琅嬛阁做个小小的杂役。”贺兰敏之朝着李白冷声一笑,口气中满是讥讽之意。

李白狠狠瞪了他一眼:“贺兰敏之,你欺瞒二圣,嫁祸公主,待到真相大白之时,定然难逃一死。”

贺兰敏之冷声一哼:“呵,李公子在琅嬛阁这等邪祟之地呆久了,也会了不少鬼蜮伎俩,当真让本公子大意了,本公子倒要看看,究竟是谁难逃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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