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被那一阵烟雾笼罩着,看不清前面的来路,他感觉四方八面都是一种难以言明的冷气,生生灌得他汗毛倒竖起来,他不自觉地看看脚下,一看竟然忍不住惊叫出声——无数条毒蛇像春天田地里赶也赶不走的蚂蟥,一群一群聚集在他的脚下,有些还慢慢窜上他的脚腕,眼见便要从他的小腿上窸窸窣窣地爬过来。
他不敢动,不敢看,甚至一步也不敢再朝前走,只能就这样待在原地。
忽然,那屋子顶上突然传来一阵光亮,那光亮是淡淡的青色,那道青光是那样的熟悉,青光中闪动着一个人影,青衫白裳,衣袂飘飘,墨色的头发,清艳绝伦的面容,不是青璃又是谁?
青璃一声轻咤,手上玉带化作一把青色的软剑,软剑挥舞之处,那些毒蛇纷纷血溅三尺,不消片刻,她便将满室的毒蛇清理干净,然后看着呆若木鸡的李白,眨眼笑笑:“小白,我送你回家吧。”
李白尤自惊魂未定,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他的窘迫却远远大过欢喜,该死又让青璃看到了自己这幅没用的样子。
“你怎么会来这里?”李白看着笑眯眯的青璃,心中翻滚着巨大的喜意,却又觉一切没好到近乎不真实。
“我是来救你的呀,傻瓜,你一个人总是让人觉得不放心。”青璃眨眼笑着,与李白并肩而行,走出了那间黑色的屋子,不知不觉便来到外面。
李白已经记不清他在那间又黑又阴森的地下室呆了多久,他只知道自己跟随着青璃就这样莫名其妙地从地下鱼庄中出来,又回到了他所熟悉的,繁华热闹的长安城。
白天的长安城又恢复了李白熟悉的模样,庄严繁华热闹,井然有序的一百零八坊,卷发高大的波斯人、西域人穿行其间也不会有人感到奇怪。
因为这里是万国衣冠拜冕旒的大唐长安城。
到了西市街,李白本能地跟随着青璃想往琅嬛阁中走,青璃脸上笑眯眯:“小白,你不应该走这个方向啊。”
李白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对哦,我还没有买菜呢,今天你和大彪想吃什么?我方才看集市上的野鸭子甚是新鲜,午间炖一锅鲜鸭萝卜如何?”
青璃依旧笑着:“小白,现在琅嬛阁的那笔钱二圣的赏赐已经还清了,你已经不再是琅嬛阁的杂役了,当然不是和我回琅嬛阁,而是应该回家啊。”
李白心中生出万般的不舍,他再也不愿离开青璃,连连说:”现在家中的一切事宜都很好,不似自己从前所想的那样,自己很怀念在琅嬛阁的日子,即便是没有了那些零零总总的牵扯,自己已然愿意留在琅嬛阁做一个普普通通的杂役。”
李白目光真挚,直勾勾看着青璃,青璃淡淡一笑:“可是你也说过,每个人身上都有自己所要肩负的责任,现如今留在琅嬛阁,已经不再是你需要承担的责任了。”
李白看着青璃的眸子,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点点头:“好吧……”
他闷闷地转过身,正要朝着李府的方向走,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倏然转过头,向着青璃:“青璃,你来到长安城这么多年,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你与大彪总说的“那件事”到底是什么呢?”
青璃愣了愣,摇摇头:“小白,这件事关系是在太大,牵连实在太多,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告诉你。”
“那这件很大很大的事,是和我有关的是么?”李白站住,迎上她的目光,一字一句地问。
“你为什么这样问?”青璃的眸子中有一闪而过的惊讶,却不急着回答,只是反问了回去。
李白望着她乌黑的眸子,轻轻地笑了笑:“因为你是天上的仙子,是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这个人世间没有你做不到的事情,而你却承认,你是用了一些奇怪的手段才把我骗入了琅嬛阁。”
他自嘲地笑笑,眼神中却不见悲伤,唯有庆幸:“我本是个无足轻重,而且没什么用的人,连科举都考不上,如果不是因为我和那件事有关,我这样的人怎么值得你花费那么大的精力去把我弄进琅嬛阁。”
他说着,不待青璃回答,又抢着说:“我可万万不相信,你把我弄进琅嬛阁,只是因为我有一手好厨艺吧。”
青璃的眸子变得温然而柔和,她看着他,一字一句都很认真:“小白你真聪明,你猜想的没有错,我让你来琅嬛阁当杂役,确实是因为你和那件事有关。”
“真的么?”李白灼灼的眸子不自觉地弯了下来,笑意从眼角一直流淌到嘴边,“既然这么大的事情和我有关,那留在琅嬛阁帮助你也是我的责任吧,虽然现在我离开了,但是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我,我一定会回来。”
青璃的眸子里闪过一阵难言的感动,她点点头:“我知道了。”她顿了顿:“你放心,待到时机成熟,我定然请你重回琅嬛阁,你既是来帮我的,月钱自然也少不了要给你涨。”
与青璃话别之后,李白的步伐都轻松了不少,他迈着轻快的步子回到了家,刚刚走到李府门口,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一直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青璃,但是到底是什么事,他一时间也想不起来了。
李白正琢磨着,正待出门的李府管家李庸叫住他:“大少爷,您可算是回来了!”
李白见管家脸上满是焦急,不由得停下脚步问:“庸伯,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李庸看着李白叹了口气:“大少爷,我看您这会儿还是别忙着回去了,我看您也挺高兴的,不如就趁着这股高兴劲儿在外面接着转转吧。”
李白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庸伯,你这话是怎么说的,还有您这一脸焦急的,是要去哪儿啊。”
無錯書吧李庸跺跺脚叹了口气:“少爷呀,不是老奴放肆,要说这事儿还是得怪少爷您啊。您这一晚上没回来,老爷本就大发雷霆,说您不成天不好好读书,又出去瞎混。小少爷年纪小,刘夫人何田田又怀有身孕,两位皆是要饮食格外注意的人,可是刘夫人和小少爷,都吃了您摘的琵琶,肚子受了寒,一个动了胎气,一个拉肚子拉了一宿哭闹个不停,这两人一个是主母的贵客,一个是是主母的亲生子,主母自然心疼坏了,跟老爷告了您一状,老爷少不得要生大少爷您的气。
”这怎么不怪他们自己嘴馋贪食要怪我呢。”李白心中大窘,看着李庸急匆匆要走的样子,又追问:“那李伯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李庸一跺脚:“家里有两个半病人,老奴自然是去请大夫啊。悬壶医馆的王大夫医术高明,轻易是不出诊的,老奴得要拿了咱老爷的拜帖,才能将王大夫请过来。
李白慌忙拦住李庸:“庸伯,让我去吧,我亲自去给王大夫送拜帖请他过府,一则显示出郑重,二则也让我爹消消气。”
李庸一听正是如此,便把拜帖交给了李白,嘱咐少爷快些,李白片刻也不敢耽搁,转而向着悬壶馆跑去。
悬壶馆的王大夫是长安城中的有名医者,慈眉善目威望颇高,李白说明了缘由,那王大夫正给一个急诊的妇人看病,半眯着双眼:“不过是小孩脾胃弱,产妇脾胃寒,以至于吃杏儿受寒算不得什么大事,你把家中的地址告诉老身,待老身看完了这些患者便去。”
李白看着排了老长的长龙,不由得有些着急,继续劝说:“王大夫,孩子和产妇都是体弱多病之人,若是耽搁的时间久了恐怕会经受不住,请王大夫现在就和我去吧。”
那王大夫用鼻孔哼了一声,黑眼珠子朝上一滚露出一大圈儿眼白来:“凡事儿总要讲个秩序,讲个先来后到,没道理因为你们李府是达官贵人,我就让你们优先看病。老子可干不出来这么王八蛋的事情。”
王大夫这么一通赤急白眼的抢白,弄得李白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呐呐地解释了两句,想要夺路而逃。
李白刚要悄悄溜走,王大夫重重一拍案几:“你怎么说走就走,李府在何处也不留下,要我到处打听了李府的地点在过去,岂不是白白耽误了病人。”
李白见王大夫说起病人时,眼神虽然冷厉却极是认真,不由自主自我反思了一番,将李府的地址详细道来。
王大夫仔细听着李白的讲话,待到李白说完最后一个字,那王大夫突然笑了,那笑容带着一种清冷如鬼魅的意味,不得不说这笑意出现在一个悬壶济世的大夫脸上,实在是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李白的脑子里传过来一阵难以忍受的晕眩,他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他:“太白兄,太白兄,你怎么累成这样?莫不是你方才背着我去和哪朵娇花软玉风流快活,有这等好事也不叫上我。”
李白睁开惺忪的睡眼,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那间阴森黑暗的屋子,转而来到了外间自己熟悉的鱼市,杜浩然虽然贪色,倒也不甚爱赌,一个人叫了一壶烧得滚热的梨花白自斟自饮。
李白看着杜浩然那副熟悉的奸笑模样,不满地哼了一声,心下却不禁奇怪_自己方才明明是在仇夫人和她那诡异可怕的侍女幽蝉待在那间可怕的小屋子里,又怎么一下子出来,刚才那场似真似幻的场景,究竟是怎么回事?
杜浩然看着李白愣呆呆的样子,倒了杯酒递给他:“行了太白兄,我知道你方才非但没有睡在美人的温柔乡里,一个眨眼功夫我就看不到你,这鱼市的奴子发现你的时候,你一个人睡在阴沉森冷的过道里,你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