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昔日艳名冠绝波斯的美人是何等倾国倾城的绝色,如今真的见了……”一个娇媚柔婉的声音响彻在猫妖的耳畔,这个声音顿了顿,轻轻嗤了一声,“知道所谓的波斯第一美人,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从眼角的余光里,猫妖瞥见铜镜中蓦然出现了一个波斯国盛装华服装扮,容色娇艳妩媚的女子。
那女子见她不答话,脸上的讥诮之意更浓:“像你这样容貌残损,又心肠恶毒的女人,竟然能得波斯王陛下多年的宠遇,连你犯下如此重罪也不舍得杀你,看来只是被你迷惑了心智而已,妖物用邪魅之术作祟,说穿了其实也没什么意思。”
这话落入猫妖耳中,一瞬点燃了她满腔的怒火,她愤愤然回过头,冷冷看着眼前那美人:“你是谁?”
她忍不住上下打量了面前那美人一番,虽然面上未露分毫,心中却也暗叹了一声,眼前人说话虽然张扬,但确实是个绝色美人,莫说是自己现在,就是自己在容貌全盛之时候,恐怕也难说和她在伯仲之间。
“我?我南疆白苗族的第一美人,我们白苗族素来与波斯国交好,如今波斯国后宫寂寥,我一去波斯,便能代替你坐上贵妃的位置。”那美人盈盈向前走了几步,“我原以为你是何等绝色,特意求了君谷主将你变作真人,谁知见了真人,才知道我不仅是耽搁了功夫,还污了眼睛!你说,是不是波斯王陛下看到你这幅样子,恐怕恶心的连隔夜饭都要呕吐出来。”
那美人似耀武扬威一般,一面说着,一面居高临下,冷冷俯视着她。
冉骜看着紫苏那副又尖酸又自傲的样子,心中着实叹服了一番,这活脱脱是一个飞扬骄傲的大小姐,哪里还有昔日紫苏的影子?
猫妖眼睑低垂,只是静静地看着铜镜,她自然知道眼前这美人是在挑衅,只是无论她如何挑衅,猫妖面上都波澜不惊。
那美人不期受挫,面露怒意,正想寻找机会展开下一轮攻势,那猫妖忽然轻轻地开了口,那声音不脆,有些嘶哑,像是古旧的铃铛沙沙作响:“王上嗜甜,爱吃抹了香草蜂蜜,烤得很脆的松塔,爱喝马奶烈酒,爱在毒日头下骑马……你不要阻挡他骑马,待他驰马归来,你为他准备好汤泉沐浴,为他按摩大腿,再奉上刚烤好的马奶酒和蜂蜜松塔,以你的容貌,不难得到陛下的恩宠,但是你要适时地叮嘱陛下,不要贪食过甜的松塔,你既然从南疆过去,可以试着劝说大王多饮些中原的茶叶代替烈酒……还有,不要再为大王子和二王子不合之事动气……”
那美人愣住,显然没料到她会絮絮叨叨地说这些,一时间反倒不知该如何接口。
“还有……整个王宫中你最该小心的的王后媞娅,她面上是个慈眉善目的好人,背地里确实一条阴毒的毒蛇,你万万不要相信她,任何事都不要相信她。”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美人蹙眉,禁不住疑惑地问出。
“因为你会是陛下的枕边人……我希望有人能代我好好照顾陛下,只要陛下安好,我就可以放心地死去了。”
猫妖说完,继续呆呆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任那美人等待了良久,她始终一言不发,一直等到那一点点莫名而来的力量耗尽,她又变作了猫的样子,病恹恹地趴着。
“冉少爷,紫苏是不是做得不好,似乎一点也没激起那猫妖的斗志来。”月光下,冉骜和紫苏一起并肩离去,紫苏低着头走在后面,怯生生看着冉骜,一脸快要哭出来样子。
“不不不,紫苏你做得极好。”冉骜慌忙摇头,“只是我没想到她一个猫妖,竟然能说出那样关心和珍爱波斯王的话,真是远远超出了我对于一个妖物的认知,甚至于我觉得,能说出这样的话,她不该被如此对待。”
“可是关心波斯王,可能也只是因为贪慕权势,更何况,是她害死了王后媞娅的孩子。”紫苏咬咬唇,犹豫着回答。
“唉……或许吧,冉骜有些心绪烦乱地回答,“只是如此一来,非但没有激起她求生之志,反而让她求死之心更为强烈,她的身子恐怕只能再撑两天……难不成真要使用迷心散么?”冉骜絮絮地说着,一转眼却发觉紫苏离了自己老远,于是回身走了几步,“紫苏你怎么了?”
“回……回冉少爷,我没事,少爷先……先走吧……紫苏在后面跟着。”冉骜听着紫苏娇娇弱弱的回答,禁不住有些疑惑,她这声音里还有一种强忍着痛意的嘶嘶吸气声。
冉骜转回身走到紫苏身前,借着月光,他看了看华服掩映下紫苏的身体,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紫苏肤色胜雪的脊背上,竟然透出斑斑血迹,那血迹浸透着衣服沾在肌肤上,看得让人心头一紧。
“冉少爷……冉少爷,是我自己不小心……不小心弄伤的,不关大小姐……的事。”紫苏一面断断续续地说着,一面用手臂拼命遮挡着渗出血迹的地方。
“是阿瑶让绿萝打了你是不是?因为你不太情愿换上这件……遮盖有些不严密的衣服她就你,阿瑶她真是太过分了。”冉骜一面说着,手上一面运起一股柔和的暖光。
”少爷不可,紫苏身份卑贱,如何能当得起少爷用自身功法为我疗伤……”紫苏又愧又惊,尴尬地微微躲闪。
“无妨,小师妹让你受了这样大的委屈,我不过是略作补偿罢了。”冉骜的眼底闪过丝丝缕缕的愧疚,手上的月色般的柔光轻轻地落在了紫苏的伤口处,伤口果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冉骜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声音带着欣慰:“还好,还好只是皮外伤。”
“多谢冉少爷。”紫苏一双紫眸盈盈望着冉骜,忽然扑通一声跪下去,冉骜面上一愣,正要扶起她,忽然紫苏涩声开口,“冉少爷,紫苏请您无论如何也不要让大小姐知晓您已经知道大小姐鞭打过我的事情好么?大小姐有明令在先,紫苏本就该打……而且……紫苏如此微贱,若是因为紫苏的缘故让您和大小姐再有丝毫不快,紫苏都万死莫赎了。”
”此事本不是你的错,真不知她为何要如此苛待于你。”冉骜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他扶起紫苏,温柔地看着她,“你既如此说,那只好委屈你了。还有,你一点也不微贱,你未曾做过恶事,血统也并非你所能选择,你有这样的性情才貌,在我眼中,你比绝大多数人,都要高贵许多许多。”
那双紫色的眸子里荡漾着泪意,紫苏神色激动,“有冉少爷这番话,紫苏便是此时立刻死了,也值得的。”
冉骜安抚地拍拍她瘦削,弧度却完美得恰到好处的肩膀。
两个人一时沉浸在一种无以名状的情绪里,全然没有注意,在他们身旁不远,有一双愤怒到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美丽眸子。
“阿瑶,你今天怎么没有去猫妖处,我来找你你也不在。”冉骜的声音淡淡的。
“哦,今日反正有你和紫苏就好,我读《驯妖心法》有些不解之处,去找解义堂的堂主请教了一番。”君思瑶的声音也淡淡的。
冉骜的眉头皱了皱,他知道君思瑶在骗他——让这丫头主动去请教解义堂的堂主?他还不如相信旱鸭子会下水。
但是他只是轻轻应了一声,一言一语将今日发生之事讲明。
君思瑶点点头,唏嘘了一声:“这波斯猫妖,竟是这样深情之人。”
“深情之人,若是做了存心伤害之事,哪里算得了深情。”冉骜似是想起了些什么,竟不由自主地出言反驳。
君思瑶微微一哂,瞥了他一眼,语气中有些嘲讽:“如果真如她所说,王后是个口蜜腹剑之人,那斩妖所说她要杀了王后和刚出生的小王子,也许有所隐情。”
冉骜闷闷地嗯了一声,垂头不语。
紫苏端了氤氲的香茶进来,搁在二人身边,她也不敢多话,垂首侍立在一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太友好的尴尬。
冉骜端起茶盏正要饮,君思瑶清清冷冷地劝阻他:“天色已晚,二师兄回去便要就寝,实在不宜饮茶。”君思瑶说着,冷冷看了紫苏一眼,紫苏浑身战栗了一下,也不知该不该撤下茶盏,面上露出为难的神情。
“也好。”冉骜扬唇笑笑,温和地向着紫苏,”你去小厨房给我泡一杯温牛乳来。”
君思瑶沉着面色,冷声向着紫苏:“二师兄让你去,你就去吧。”
紫苏如蒙大赦,慌忙依言去了小厨房。
不多时牛乳便泡了端来,冉骜一口饮尽,站起身来:“今日我累了,小师妹也早些休息吧,想必小师妹今日去了讲义堂也颇有心得,明日就有劳小师妹了。”
“师兄。”在冉骜将要离去时,君思瑶叫住他。
冉骜顿住脚步,语气淡淡,仿佛无甚所谓:“还有什么事吗?”
君思瑶轻轻咬唇:“不是我有没有事,是师兄可有什么事没和我讲么?”
冉骜摇摇头:“无事。”他神色冷然,刚走了两步,忽然又转身回过头:“我给那猫妖身上输送过灵力,清楚得知晓以那猫妖如今的身体状况,最多也只能再撑两日,驯服猫妖,定然要抓紧了。”
無錯書吧君思瑶目送着冉骜走远,端起自己那杯牛乳正要饮下,紫苏神色恭谨,亦步亦趋地过来:“大小姐,这牛乳有些凉了,紫苏去为您热暖了再用吧。”
紫苏神色淡然,依言将手中装牛乳的杯子给她,紫苏行了个屈膝礼正转身而去,忽然听见君思瑶淡淡的声音,去了厨房你便不用再回来了,我会让绿萝吩咐厨房管事给你安排个差事,以后不必再回我房中服侍了。
紫苏面色一惊,慌忙转过身扑通一声跪下:“大小姐,奴婢不知身犯何错,请大小姐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