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骜看着自己此时的这幅“尊容”,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怪不得这些负责洒扫的低阶弟子会害怕自己,自己此时这幅样子,确实是让人感到可怕。”他这样想着,那股让人感到窒息的燥热和压抑再次向他袭来,他索性也一头扎进了海水中,向着海水深处游去。
所幸在冰凉的碧蓝色大海里,他感到一阵久违了的舒适和惬意,灵台不知不觉也变得清明,神志也已经渐渐清醒,他回想起方才那一幕,禁不住万般后悔,自己方才竟似乎完全被心魔操控了一般,变得不可理喻,方才那两个弟子,自己看着明明脸生得不行,如何能够这样指摘他们?”
那阵令人窒息的压抑和燥热在大海中得到释放,冉骜想要去救起那两个被自己抛入海中的弟子,却久久寻不到,自己只好先返回到甲板上,这才看见方才那两个弟子已经被其它弟子七手八脚的救起,他心头终于赶到略略放心。
可是那些弟子看自己的神情带着无比的惊恐,冉骜心头一酸,苦笑着摸摸鼻子,正打算转身离去,他忽然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冉少爷,冉少爷……”
冉骜顿时有些惊讶,在这个节骨眼上,人人对自己避之不及,怎么还会有人叫自己。他仔细一瞧,来人却是在君思瑶房中协助紫苏服侍的小丫鬟,由于紫苏把白鹿妖化身的白芷借故遣走,身为普通人的那个小丫鬟迈着两条小短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见了冉骜,立时慌里慌张的扑过来:“冉少爷,您……您快去看看小姐,大小姐她……”
她话音未落,冉骜一听事涉君思瑶,立时脚下生风,匆匆而去,他刚一踏入君思瑶的房门,却听见紫苏的微微的啜泣声,一旁的韩医官眉毛拧成了麻花,看着昏睡不醒的君思瑶,一脸束手无策的样子。
桌上,那碗还未冷透的汤药散发着氤氲的药香气。
冉骜一进门,便听见紫苏呜咽的哭泣声,紫苏一见了冉骜,哭得立时更大声,还未等冉骜询问,她便一面啜泣着一面开口:“冉少爷,都怪紫苏无用,病急乱投医,以至于大小姐……”
那韩医官被“病急乱投医”几个字弄得脾气涌上来:“我说紫苏娘子,当时以千年人参的火气强行打通小姐的大气脉可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事情又十二分紧急,各中有什么危害我当时可是和您说得一清二楚,如今这幅局面,只能说是小姐这病症来势凶猛,如何能够怪到老夫头上?”
冉骜一听,刚刚压下去的火气登时涌上来,他三两步走到紫苏身前:“究竟是怎么回事?”
“婢子……婢子见昨晚冉少爷回来时,模样着实是有些吓人,所以婢子不敢和冉少爷说话……后来便忙着收拾箱笼之事……所以……所以就给忘了。”紫苏自知犯了大错,眼泪汪汪地说着。
可是这一次她的眼泪对冉骜再也不起作用,冉骜面上青筋暴徒,双目血红,狠狠攥住他纤瘦的手腕。紫苏的美眸里胀满了泪水,冉骜只要稍微用一点力,她那柔美的手腕只怕会立时断掉。
“冉少爷,您先喝些水,听老夫给您讲解破解之法。”冉骜满身涌上的怒意被医官给拉了回来,他强行唤回一点点理智,一口将杯盏中的水饮尽,那水清凉消暑,口舌生津,让他心绪暂缓,勉强看着韩医官,温然问阿瑶究竟是怎么了。
那韩医官显然不太想和她则妖物说话,但是因为职责所在,不得不指指君思瑶的床榻:“您且自己去探探吧。”
冉骜只觉得一愣,“是啊,自己应该亲自去查探的,只是不知怎么了,他竟是丧失了思考能力,但凡有一点点不如意的地方,头脑全然被喷涌的怒气给占据。”
他立时上前去探查君思瑶的鼻息,赫然发觉果如医官所说,那些药性刚猛的药物虽然强行冲开了君思瑶的灵窍,但是以君思瑶此时的身体状况,全然无法将这火气给弹压住,所以只能任由它在体内放肆游走。”
冉骜顾不得其它,立时要助君思瑶平息气脉——幸而他本性属水,擅长疗愈且绵柔的功法与此时君思瑶所需刚好相融合。
然而正当他开始发力,原本连句话也不愿意和他说的韩医官忽然制止了他,看着冉骜微微惊讶的眼神,韩医官勉强解释:“冉少爷体质属水,功法自然和大小姐此时所需融合……但是……老夫观看冉少爷双目赤红,火气极旺,显然自身体内本已是火毒翻涌,幸而冉少爷体质属水,所以只要平复心神,暂且可以压制,但以冉少爷此时的状况,若要强行运功给大小姐疗治,那显然只会适得其反。”
韩医官的话宛如一盆冷水,将冉骜手上的力道生生浇灭,他不禁佩服起韩医官医道高超,竟单凭眼神便能看出他此时的状况,不错,君行早给予的那本记载着秘法的朱贝,若要用心修行,竟然是要以火向术法才能强行开启。
冉骜虽然本性属水,但是幸而他所学博杂,火向术法也能勉强施用,正因为如此,修炼这本珠被上记载的秘法,才颇有种得心应手之感。他看着双目紧闭,唇色泛白,宛如一朵花一样渐渐枯萎的君思瑶,心中不觉涌起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意,痛过之后,他也不知怎么竟生出一股迷惘之感——他修行这样的违逆天道,需得屠杀生灵的秘术,原本是为救阿瑶,谁知现在……却偏偏为此痛失救阿瑶的机会……
这难道是上苍给他的惩罚么?
“对了,老夫想起来了。”那韩医官不知想到了什么,对二人惊叫一声,“老夫记得谷主曾经珍藏过一枚九鹭丹,若服下此丹药,便能将大小姐紊乱的气脉给正过来。”
冉骜登时气血翻涌:“我去找师父。”
“还是让紫苏娘子去吧,紫苏娘子本性属火,在这里根本帮不上忙,老夫再找些丹药略压一压冉少爷身体上的火毒,冉少爷留在这里为大小姐慢慢疗治,更加妥当些。”
韩医官一番不轻不重的话说得甚是入理,冉骜刚欲跨出门去,连忙折返回来,面上透出难以言喻的欢喜:“韩大夫你当真能够压制我身上的火毒。”
韩医官面露不屑:“如若老夫连这点能耐都没有,如何能在暗香谷立足。”
冉骜心下暗骂自己糊涂,他心中升腾起一分希切,望着紫苏莹润白皙的面孔,声音轻轻:“不知韩大夫所谓的方式……是弹压……还是根除?”
“若是天下间所有妖物的药毒都能够根除,那说句不恭敬的话,天下哪儿还需要除妖的暗香谷,有老夫这样的大夫就够了。”他似是有意无意看了冉骜一眼,“有些根苗种子,毒性是从根上生发的,哪儿会有什么改命的道理……”
“是啊……种下了就是种下了。”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那双手或许注定要沾染上千条性命,其中定然不乏无辜之人……他深深吸了口气,“那就有劳大夫了。”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全然没有注意到韩医官和紫苏交换了一个眼神,韩大夫点点头,开始为冉骜医治。
李白透过冉骜的眼睛,将这一下眼神的交换看得清清楚楚,心下禁不住打了个激灵——他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这个名叫紫苏的女奴,绝非那样简单。并且仔细一看,她似乎变了许多,尽管依旧谦卑,然而眼神中再也没有了昔日那种谨小慎微,唯唯诺诺,而是透出了一种精明算计,甚至阴狠的意味。
在她的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李白禁不住摇摇头,每当他陷入这种思绪的时候总是告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横竖他无法告知冉骜,即便多想也是无意义。
可是他心中仍不免为冉骜感到担忧,冉骜因为修炼邪法,渐渐妖毒激增,以至于影响了心性,万一七日之后被妖毒蛊惑,变得六亲不认,彻底泯灭了心性又该如何。
無錯書吧恍然间,李白想起了君行早将那邪法珠贝交予冉骜的那一日,青璃曾经与冉骜有过一次相谈,并赠予他一颗川穹清音丸,现而今她才明白,青璃这个举动绝不是无缘无故的,只可惜他终究无法……提醒冉骜记得服下青璃给他的药丸,李白满心焦躁再也无法压抑,只能自己独自煎熬着。
他看见韩医官从药箱里找出了另外些许药丸给冉骜服下,冉骜的气脉再次平缓,他旋即掌心运力,将那些力道绵柔地传送入君思瑶体内,君思瑶气息渐渐和缓,冉骜松了口气,他体内那股强烈的燥热和不适之意也被渐渐压下去……
他心下却十分惶恐,半分也不敢松懈,紫苏体内这游走的火气乱窜,若不能及时阻隔,定然会灼烧她的五脏六腑,他只能强迫自己不要再多想,用掌心的绵柔之力去化解君思瑶体内的火气。
他一丝一毫也不敢松懈,只觉得自己稍有不慎,便有气脉走岔,甚至于走火入魔的危险……他也不知为何,自己的脑海中总是浮现出一副尸山血海的画面,自己化身成为一条恶龙,于翻滚的血浪之上翱翔飞舞,所到之处皆是鲜血和杀戮……
不,不会的,他勉力平定心神,再次告诉自己,他修炼邪法,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救阿瑶,他所杀之人也皆是该杀之人,他一定可以稳稳地控制住自己的心神,不让它被修炼邪法的心魔操控,做下恶事。
冉骜的脑门一滴一滴沁出了汗,他望着阿瑶白皙明丽的面庞,那股燥热的邪气略略得到缓解,他在心底默默地说:“阿瑶,我知道你不愿我的双手沾染血污,可我亦不愿你离开我……只要我能够保全你,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愿意承受。”
此时此刻,他只希求紫苏能够早些回来,此一时只要保住君思瑶安好无恙便于愿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