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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章 反噬

“破除邪法的反噬,对于你和为师而言,都是极为凶险之事,你且屏气凝神,切莫胡思乱想。”

君行早神情肃穆,将自己绵绵又博大的力道无声无息地传入冉骜体内,冉骜只觉得体内那些紊乱火热,那些脑海内七零八落的幻象,也确实渐渐消失,神志逐步变得清明。

冉骜在心中长长舒了口气,他觉得很庆幸,庆幸于自己的悬崖勒马。虽然做出这个抉择之时他如同壮士断腕,实在是难以抉择,可是就在刚才,他忽然间想明白了,他觉得……自己这个做法没有错。

他非常艰难地才向君行早开了这个口,原以为君行早会断然拒绝,却不曾想,师父却当即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冉骜觉得,师父从前将这本邪法交给自己时,只是一时救女心切,并未想恶因恶果之事,而现在师父亲眼目睹了自己的状况,恐怕也是心有余悸。

师父,毕竟是个通透豁达之人啊。

冉骜正想着,忽然之间,他似乎感到有哪里不对……师父……师父传来的力道似乎又那里不对,师父原本的功力宛如山川大海,化功力于无形,润物细无声,然而此时此刻,他却能清楚地感受到师父气脉似乎有些不一样,仿佛静谧的大海中无声无息地混入了泥沙,初时不易察觉,待到察觉之时,事情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程度。

冉骜霍然回头,倏然间吓了一跳,君行早走岔了气脉,面色苍白,嘴唇紫胀,周身滚烫如烈火灼灼,身体却是在不停地颤抖。

师父果真是走火入魔了,难道这邪法的反噬竟有如此之强,连师父也难以承受么……冉骜顾不得多想,他离开反身过来,给师父疗愈反噬。

然而,当冉骜的双掌靠近师父,他忽然有一瞬的迟疑和纠结,莫非这是天意在考量他么?他也无法解释,或许是因气脉走岔的缘故,君行早此时此刻,体内比冉骜的气息出现了更加难以承受的灼热,此时再去请医官已经来不及——若不是冉骜将绵柔的力道一点点输入,只怕君行早会有血管爆裂之险。

然而冉骜亦不敢过于强烈地为君行早小结反噬而来的火毒,一方面自己饱受其苦,不敢贸然行事,但更重要的是,自己的修行自然以水系数法见长,君行早此时体内尽是火毒,若是强行冒险,稍有不慎,只怕君行早亦会深受其害。

除非……

一个恍惚之间,冉骜忽然想起,今日已经是他修行邪法的第五日,但是由于恒生一场风波,导致他虽然杀了足够的人,但是并未来得及修炼今日的功法,他忽然想到,若是修炼了今日的功法,那他在疗愈之术上又会得到一日千里的精进。

若是将那本珠贝上的邪法融会贯通……那么,他便可以保证师父安全无虞,以冉骜的天资和对于邪法的圆融贯通,自然可以迅速完成第五日应有的修炼,只是此消彼长……如此一来,他恐怕便注定了要将这邪法修炼而成。

他还是有一丝的犹豫,正在这时,他听见就君行早在叫他:“骜儿……为师恐怕已经无力为你消解反噬,你不必再管为师……自行……自行停止修行,好好调养即可……至于为师的命,还有瑶儿的命……那就听天由命吧。”

“不,绝对不可以。”君行早那饱含慈爱和无奈的一句,瞬间激起了冉骜的愧疚,他不由自主,眼泪怔怔滚落,一瞬间近乎本能地开始修行那珠贝上的术法。

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不管这邪法背后是如何的洪水滔天,他也不能不管师父的性命。

冉骜心中荡涤着这样一股非不可为而为之的决绝之气,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将今日那珠贝上记载的邪法练成,那一刻他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不适,体内仿有群魔乱舞一般,然而让他自己也感到惊讶的是,修行了第五日的邪法之后,冉骜体内那股杀戮之感竟然没再次生疼,唯有脑海内群魔乱舞,甚至尸山血海的画面难以压制住。

他奋力嘶吼一声,想要将体内这些杂念全部移除,灵台有片刻清明时分。他正要为君行早将解除体内的火毒,许是他那一声惊呼惊动了人,有人爆喝一声输入那倏然闯入,竟是以剑尖指向他:“冉骜,你要对师父做什么?”

冉骜心下大惊,不必转头,听声辨影,便已经知晓是宏忠。

然而此时君行早那边万万不可中断,他深知个中厉害,此时正是为君行早根治火毒的关键时期,若是强行中断,稍有不慎二人便会同时气脉爆裂而亡。冉骜目不斜视,一面将自己的内力传输给君行早,一面试图向宏忠解释他此时的困境。

“够了,你以为我会信你这妖物的花言巧语?”宏忠咬咬牙,剑尖向着冉骜横扫过去。

冉骜眉心一凝,极快地空出一只手,一挥袍袖便重重将宏忠打倒在地:“够了,速速出去,不然别怪我不念同门之谊。”

“呸,老子和你这妖物有什么同门之谊可讲,你蛊惑得了师父,骗不了我的眼睛。”眼见宏忠又要狠狠一剑朝着冉骜刺过来,直直刺向冉骜的心脉,冉骜来不及躲避,眼见便要被他刺中心口。

更要命的是,冉骜心头的幻象再次升腾而起,他眼前的宏忠已经不再是师父新收下的弟子,自己的同门师弟,而是一个举着狼牙棒的怪物,口中一面尺码着自己是下贱妖物,一面要将自己和师父通通杀死。

那一瞬间,冉骜的双目再次变得血红,他的掌心幻化出尖锐的冰凌,迎上那“妖物”狠狠刺过去,他此时已经将珠贝上的邪法修行到第五日,那一击之下的力道自然远非宏忠所能相抗。

宏忠似乎也没想到他状如疯魔,在那冰凌即将要刺入心口的那一刹那,宏忠的面上露出恐怖如斯的神情,感受到死亡的气息,他的神情一下子软了下来:“师兄,求求你……别杀我……”

那一声“师兄”让冉骜再次有了片刻的清醒,他的眼神中一瞬间映入了宏忠浑身战栗的影子,正是那一瞬的影子,让他原本精准刺入宏忠心口的冰凌,倏然间便偏移了三寸,冰凌刺入皮肉的那一刻,冉骜再次清醒了过来,他看着宏忠满身是血,满脸恐惧倒在地上的样子,一时竟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然而他一心顾及着给君行早除掉火毒之事,他虽然大略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刚刚想说些什么略作解释,可是话到了嘴边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只能咽进肚子,继续将全部的心神放在给君行早疗愈上。

宏忠就这样带着惊恐和仇恨的神情,一步一步蹒跚出去,他的血液在地上万演出一道长长的血迹来。

冉骜心下亦是慌张,他知晓自己方才闯了大祸,宏忠这样出去嚷嚷,定然会让更多的人过来,介时定然会影响他为师父疗愈,这样想着,冉骜不禁加快了手中的力道,幸而君行早修为高深,内功深厚,天随人愿,冉骜累得精疲力尽之时,君行早体内反噬的火毒终于被清除了大半,君行早也微微清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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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行早看着冉骜,面上忽然露出惊讶的神情:“五……五重……”

冉骜看着师父满面激动的样子,思量了片刻才明白师父的指意,他苦笑着点点头,君行早的神色更是激动,分明虚弱至极,却用唯一一点点的力气指着冉骜:”希望……坚持……坚持下去……”

冉骜一时语塞,他终于明白了师父如此激动的心情是从何而来,他为了救师父,将珠贝上记录的邪法多修炼了一重,以至于术法突飞猛进,上师父再次看到了一种难以放弃的希望。

冉骜一时语塞,他想要拒绝师父,想要将方才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地说明白,然而他看见师父满怀期待的眼神,终于再次语塞,于是只能点点头。

君行早面上的笑意变为欣慰,勉强支撑着的那股气力松懈,再次昏倒过去,冉骜一时骇然,但是探了探君行早的脉息,知晓他已无大碍,心中略感放心,他只是一时纠结和难过……或许就如同自己天生是个水族妖物一样,终究无法摆脱修行邪法的命运吧。

冉骜耳力极强,此时再次听到外面一阵喧闹的吵嚷,他走出门去,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向着那一群人冷冷扫视了一圈,方才那些吵嚷的人被他的气势所迫,倒是胡图崇这个胡子花白的护法,不知是仗着比别人多几分资历,还是打定了主意在君行早的居处冉骜不敢放肆,竟然主动站出来质问冉骜为何要做出此等禽兽之事,不仅意图诛杀同门,甚至屠戮恩师。

见有人抢先发声,其他弟子也多了几分胆气,纷纷开始斥骂冉骜的禽兽行径来。

冉骜心中明了,这些人多半是一群乌合之众,此时聚在一起闹事虽说确实是为了方才遭难的宏忠鸣不平,但更多的是为了在君行早面前表表忠心和态度。冉骜心知他们倒是无甚真正的恶意,但是他着实害怕,倘若不能速战速决,那他再次产生幻象,做出连自己也无法掌控的狂悖之举。

他冷声一笑,做出弯弓射箭的姿势,口中拈了个诀,虚空中倏冉幻化出一把通体如玉的半透明弓来,他弯弓如满月,倏然射落万千箭雨如流星般迅捷,那流星一样的箭雨射落在那些叫嚣之人的胸口上,那些人无不神色骇然,以为自己命不久矣。

然而当那些箭矢触碰到肌肤的一刹那,那些人惨叫出声时,才发现那些致命的箭矢竟然是冰块做成的。

冉骜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带着一种刺骨的冷:“谁若是再口出狂言,下次这箭再射出去,就不是冰做成的了。”

李白看着那漫天的箭雨,一时间有些失神,他知道的上一个能够使出这等精妙绝伦的剑法的人,是大彪,或者说是后羿以及冥尊……一别许久,李白还是不能接受昔日亲密无间的伙伴和盟友,转瞬间便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上……

冥府到底许给了他什么,这究竟有什么隐情呢……这件事是否和青璃一直讳莫如深是“那件事”有所关联……李白不知道,他只觉得,或许终有一日,这整个盛世长安,都会变成任人翻云覆雨中的一枚棋子,亦或者只是一枚微不足道的小卒……

但他相信青璃,相信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立场和抉择。

李白正胡思乱想之时,冉骜已经从台阶上徐徐走下来,人群中自动让开了一条路,胡图崇更是把脑袋缩进膀子里,活像是一只鹌鹑,冉骜却看也没有看她,径直走了。

他赶忙回去,近忽一日未见阿瑶,他心中甚是担心。冉骜房中,紫苏依旧在这里,见冉骜进来,紫苏依旧有些慌乱:“抱歉冉少爷,您今日迟迟未归,我实在放心不下才来看看大小姐,今日我给大小姐服用了些补药,都是和韩医官反复斟酌之后才用得药……您切莫……”

冉骜点点头,制止了她再说下去,看着她,倏然问:“紫苏,我竟然不知你的法术精进了如此之多,可以讲狐火使用的如此出神入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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