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如此平静,难道你……”冉骜看着君思瑶的神情,忽有些疑惑。
“骜哥哥,从一开始我就告诉过你,无论紫苏他究竟做了什么,但归根到底,以我爹修为,若他自身并无嗜血残杀之念,那无论这幻灵药的药性再强烈,也断然不会让爹他有如此强烈的杀戮之念……诚如冉骜哥哥一般,即便你为救我,不得不杀戮……我听说,也只是去选择了那些罪大恶极,非死不可的妖物。”
“所以你是说,紫苏他先是假扮成你与水族联系,害得你被大师兄抛入海中人事不省,后又为一己私利,蛊惑师父与我的心智,让我们沦为嗜血残忍的怪物,这这些,都还可以找到原谅她的出口?”
君思瑶深深吸了口气:“骜哥哥,我想给她一个机会,你就让我徇私一回吧。”
冉骜愣了片刻,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这又是为何?难道就因为她是你的侍女么?”
“因为……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君思瑶眼眸低垂,低低说出那个事实。
“她是父亲和荻姬所生的女儿,父亲虽被荻姬美色所迷惑,却深以这个有妖族血脉的女儿为耻辱,甚至……他从未承认过紫苏是是他的女儿……而紫苏,似是许久许久之前,便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心中的怨恨无处宣泄,也并非不能理解之事。”
“阿瑶,就算你肯不与他计较,那大师兄呢,那师父呢?这些人分明也是受害者,你若原谅她,对他们公平么?”冉骜一急,几乎是脱口而出。
“骜哥哥……我的意思自然不是饶恕她的罪孽,只是师父也好,大师兄也好,着实负她良多……她到底罪不至死,所以究竟如何处置她,我需要和骜哥哥你来商量一番。
冉骜依旧略有些负气:”小师妹,如今你已经今非昔比,若是存心想饶恕他,也并无不可,只是尚有一事,我想你还未发觉。”
冉骜深深吸了口气,朝着君思瑶低声数句,君思瑶的眉毛深深拧住:“所以……你怀疑连闵夫人的死也有蹊跷?”
“是,若我没有看错,紫苏她如今身怀的不仅有原本的狐族术法,更有一种极为精纯且阴柔的水系术法,此法依靠她自身,断然不得修炼而成。就算放眼整个水族,能修成这样术法的女性不过寥寥数人,而其中一人,可说与紫苏甚有渊源。
“你是说……闵夫人之死……”君思瑶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冉骜。
冉骜深深吸了口气,点点头:“阿瑶,这些时日以来,我的脑海中总是闪过从前的许多片段,只觉从前,我们只一味觉得她可悲可怜,却从未想过,她的表象与实际所想截然不同,她却次次巧舌如簧,侥幸逃脱,说实话,其实在我心里早有认定,星垂长老之死和她定然拖不了干系。”
“冉骜,你休要血口喷人,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放过我的妻子。”二人说话之时,竟是飞羽携着紫苏大步流星走进来,飞羽狠狠盯着冉骜,一副怒到极处的态势。
紫苏拉着飞羽的衣角,有些怨怼地看着他:“夫君,说好你陪我来此是为解释清楚些许误会,以免龙神和冉骜公子心存疑虑,你又怎能如此态度。”
”看他如此诽谤于你,我焉能不管不顾?”飞羽血红着眼睛,冷冷看着冉骜,“冉骜,既然你三翻四次,如此怀疑我的妻子,好,那我不妨现在就解释给你……你不是在怀疑,为什么紫苏她明明是狐族,却身负如此精纯的水系术法吗,那我不妨告诉你,因为紫苏她的腹中,怀了我的骨肉,为了护佑我的骨肉周全,她勤于修行水系术法,难道也要被你但过失诽谤我妻子的理由么?”
”夫君,你答应我不会将此事说出来的。“眼见飞羽心绪激动之下竟将自己身怀六甲之事说出,面色一怔,拉着飞羽的袖子拼命要将他拽出去:“龙神见谅,我夫君大概是喝醉了酒,我这就与他回去。”
飞羽却似乎变了一个人,心绪焦躁之下甩开紫苏,又一把将她揽住,用一种无限心疼,又满怀深情的目光看着她:“有为夫在,你不用怕,今日为夫纵然豁出性命,也会保护你。”
君思瑶忍不住眸色一沉:“飞羽,你此言何意?”
“何意?龙神可知为何我的妻子明明被冉骜处处怀疑,却始终不肯说出自己身怀有孕的缘由苦衷,只因为我的妻子曾经在暗香谷为仆役,因为自己是人与狐妖相结合所生,自幼受尽冷眼苛待,哪怕如今到了水族,人人都称呼她一句紫姬夫人,她却因前尘过往给自己留下太重的阴影负担,一直劝我不要将自己身怀六甲之事公之于众,就是怕这个孩子出生之后,因为身怀水火两系的术法,而被族人嘲笑讥讽。
”夫君……你不要再说了,我们走吧。“紫苏像是未曾料到飞羽会如此心绪激动,拼命地拉住他,哽咽着恳求他不要再说。
飞羽拍拍紫苏的肩膀安抚她的心绪,面对冉骜与君思瑶时却已经掩饰不住蓬勃的心绪:“所以……她恳求我暂且隐瞒她怀孕,想要自己暗中勤加修炼,以冰融火,直到水系法力精纯,能够完全生出一个属于水族的孩子。”
飞羽抱紧紫苏:”所以,请王上和冉骜公子,莫要再为难我的娘子。”
飞羽族长且慢,飞羽正要大步流星走出时,冉骜忽然叫住了他,他的目光落在紫苏平坦光华的小腹上,暗暗运起一道柔和的法力。
紫苏神色一凛,脸上的冷汗忽然涔涔而下,她一声痛呼,猛然摔倒在地,鲜血缓缓从身体内流淌出来。飞羽吓了一跳,连忙扶住紫苏,大声问她究竟是怎么了。
冉骜和君思瑶也是满脸诧异,二人正要上前,忽然紫苏仰起脸,用一种满怀恨意,又可怜至极的目光盯住冉骜,一字一句从唇齿间迸出:”我知道……冉少爷是想起了许多前尘旧事……我也知道,此前我贪生怕死,对冉少爷多有抱愧……冉少爷恨我怨我……我无话可说……可纵然我罪孽深重,我腹中的骨肉何其无辜……冉少爷方才,为什么要趁我不备,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飞羽狠狠用几乎杀人的目光盯住冉骜,却顾不得理他,紧紧抱住面色苍白至极的紫苏,声嘶力竭地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紫苏苍白的脸上露出一点凄怆的笑意,摇摇头:“是我先愧对冉少爷,纵然是许久之前的旧事,但是……冉少爷因此恼恨我,也是人之常情,绝非他挟私报复,意图将我……除之后快……夫君,我愧对你,但你不要……不要为我们的孩子报仇。”
“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你等等,我这就去叫随行的医官过来。”飞羽擦擦眼角,用法术为紫苏止住伤口,正要抱着她出去,紫苏却摇摇头,一滴泪水从那绝美的紫色眸子中滑落:“对不起……夫君,来不及了,我腹中的孩子,已经没有了……冉少爷方才施法夺去了我们的孩子,他是蛟龙之身,孩子已经没有了,找医官又有什么用处?”
冉骜心底一沉,他这才明白,这狐妖心机之深沉,心性之狠毒和果断,远远超乎他的想象。他确实无从辩驳,方才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确实向紫苏的肚腹施下一道术法,但是这道术法根本不是为了伤害她口中所谓的腹中骨肉,事实上只是为了一探虚实,一探之下果然不出他所料,
無錯書吧然而这狐妖紫苏,比他所想的要狡诈百倍,立刻察觉到他的意图,当即反应过来,不惜采用以狐火自伤的方式,自己打向自己的腹中,却是信口雌黄,营造出这样,是冉骜方才落了她腹中胎儿的假象。
冉骜冷声一笑,索性不再辩解,飞羽见状,以为冉骜无疑是默认了罪行,当即努不可得,竟是一把化出冰刃剑,向冉骜狠狠攻去。
冉骜虽为蛟龙之身,却到底刚刚从鲤鱼化形,虽有些发乎本源的水系术法,但是如何抵挡得住飞羽怒到极处时的猛然一击,飞羽血红着眼睛,用尽气力凝结成一招向着冉骜狠狠攻去,冉骜立时应对,却怎么是飞羽尽力一击的对手,他被飞羽那凌厉的一记攻势打倒在地,鲜血顺着口角流淌下来。
飞羽还想再攻,君思瑶满面怒色,飞身上前,挡在冉骜面前,饶是她以龙神的威势,也颇耗费了些许力气,才阻挡住了飞羽这出其不意的全力一击。
君思瑶怒不可遏,冷冷看着飞羽:“究竟是怎么回事还尚需调查,你怎能因她一面之词,就如此冲动!”
“大小姐说得是,此前是紫苏对不起大小姐……紫苏也不愿怀疑冉少爷……可是紫苏痛失腹中骨肉,实在悲痛难掩……求大小姐念在我与夫君为人父母的一片拳拳之心上,原谅夫君的冒失,对不起……对不起冉少爷……”紫苏见到如此局面,似是再也按捺不住心绪,呜呜痛哭起来。
泪水从她盈盈的紫眸中滑落,似是点燃了飞羽全部的怒气,他紧紧抱住紫苏,冷冷向着君思瑶:“龙神,我自己有爱人,所以我明白你宁可被蒙蔽双眼,也要拼命维护所爱之人的心念,倘若如此,飞羽只好得罪了。”
君思瑶眉头一皱,隐约觉察到有些不对,在飞羽即将要攻来的那一刻,化出一道屏障阻隔了他:“飞羽,你素来秉性和善,此事蹊跷甚多,为何如此不冷静?”
“素性和善?”飞羽的唇角蜿蜒出一丝冷笑:“死得是我的骨肉,伤的是我的妻子,倘若龙神心心念念的这个杂种妖孽死在面前,不知您还会不会如此这般素性和善?”
飞羽双目赤红,瞬间怒气上涌,被一道光晕笼罩住,光晕散开时,他竟已经变成了冉骜最为熟悉的样子——那个人身鱼尾,上身赤裸,头发呈冰蓝色的鲛人,手持一把三叉戟,似要将面前的冉骜生吞活剥了一般。
“退开,你不是他的对手。”君思瑶眉心一凛,瞬间将冉骜推开,冉骜满心焦急,飞羽毕竟是曾经的鲛人之王,他若殊死一搏,就连龙神也要忌惮三分,冉骜思索之间,君思瑶已经飞身腾空,与飞羽缠斗起来。
冉骜虽满心焦急,却不敢上前,他知道,以自己此时那一点点的微末法力,若是勉强逞能,只怕只会给君思瑶添麻烦。
他的目光落在紫苏身上,只见紫苏仰着脸,满目焦急地看着缠斗的二人,冉骜眉心一凛,眼见飞羽一味地逞凶斗狠,竟让君思瑶也恒生忌惮,化出龙神的形态来,冉骜心神一凛,才发觉飞羽竟仿佛杀红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