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他敲了下惊堂木:“美人图开始!”
“有道是:”
“黄鹂巷口莺欲语,乌鹊河头冰欲销。
“绿浪东西南北水,红栏三百九十桥。”
“鸳鸯荡漾双双翅,杨柳交加万万条。”
“借问春风来早晚,只从前日到今朝。”
“此诗描绘了苏州的独特美景。”
“今日说的这位主角,成大人。并非是风华正茂的才子青年,而是一位知命之年的老头。”
“成大人虽然人老,但是心还年轻得很。常常游览青楼多地,地位尊贵又出手大方,竟然引得不少妙龄女子争相抢夺。”
老者还着重讲几个乌发雪肤女子为了争夺鹤发老人,不仅当众扯头发还相互撕扯衣服。春光无限的描绘瞬间将低迷的氛围拉动起来,叫好声充满了茶铺。
“不仅如此,这位成大人在别处也艳福不浅!”
“不少富商为博得成大人欢心,特地从各处搜罗不同类型的美人,专门送给成大人。”
“苏州的商船还专门为成大人定制了一艘舫船,琵琶歌声常常在平江河传出,夜夜笙歌,不亦乐乎!”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说到这里,在场的人可能不懂这句诗的含义,但是前面把行贿说成讨开心,是个人都知道,那个成大人是个贪官!
“我光知道那些大人日子过得舒舒坦坦,出门有轿子,吃饭有厨子,却不知道还能这么享受,真是遭罪呀!”
唉声叹气的人居多,但是总有人站出来当领头羊发声!
“啪!”
一个人高马大,穿着短衫,浓眉大眼的青年生气地站了起来,用力地拍桌子道:
“叹什么气!我们凭自己的手脚干活,钱挣得光明,但是就赚了那么一点钱,入城要交门税,卖点杂货要交商税,河上运货要交过坝税和船税,最后这些税钱却养了这种贪官,简直天理难容!”
“马大哥说得对!”旁边的小弟们连连一起拍桌子,呼应自家兄弟。
“是呀!我们累死累活,吃不饱睡不暖,那个成大人却收着富商送来的美人,好生快活!”
老者有点慌乱了,这本话本好像引起众怒了,但是白花花的银子已经收了,要是现在就溜了,可会砸了自己的招牌呀!
“各位,不要激动,戏还没结束,成大人的好事还在后头!”
“成大人的妻子去世了,他虽然心中忧伤,但是不耽误娶下一任新欢。”
“那些青楼女子以为自己的好运要到了,各各争奇斗艳,矫揉造作,望君垂怜。”
“可惜,风尘女子哪有什么好归处,注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殊不知成大人早已物色了一位妙龄官家小姐,只等一个黄道吉日迎娶过门。”
“有道是:”
“二十新娘五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
“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美人图,就此结束。”
话音落下,惊堂木响。
全场仿佛只安静一秒,立刻沸腾了起来。
“那个成大人是苏州哪个官?”
“我们要揭发他!”
“揭发他!”
姓马青年直接上前,扯住老者的衣领,问道:“老元头,那个贪官是苏州哪个官?”
老元头不甚在意地拍了拍马大的手,说道:“马大,我只是一个混口饭说书的,哪里知道这么多!快快放手,衣服破了,我可会上门找你娘说理。”
马大哼了一声,松了手,不屑地翻了一个白眼,“老元头,就是有你们这种软蛋,才会让那些贪官越发得意!”
“马大,话本而已,听听就可以了,你可不要惹事,民是斗不过官的!”讲到此处,老元头突然低声说道,“难道你娘的教训还不够嘛!”
马大听完转头就走,腱子肉一股一股的,像是被老元头的话气到了。
唐伯虎默默地观察这群人,特别是马大说的话,让一群毫无头绪的百姓瞬间有了主心骨,一致对外。
揭发程通判光靠卖书说书不行,还差一个引火点,让这把火烧到苏州城内里里外外,那个时候程通判怕是想强行压下去都难!
唐伯虎思考再三,还是决定追上那位青年马大,“前面的壮士,请留步。”
马大听见有人叫他,回头一看,结果是一位白面书生,不由得想起刚才那个成贪官。
整个人冷冷地问道:“你是谁?叫我干什么?”
唐伯虎没有被马大冷冷的表情所吓退,反而露出笑容道:“这位壮士,刚才在茶铺的豪言壮举令人不得不刮目相看。在下唐寅,想与壮士结交为朋友。”
“唐寅?吴趋坊那个被下牢的秀才?”
“正是在下,不过关进牢狱实属被人冤枉。”
“冤枉!你们不是最喜欢官官相护嘛,怎么狗咬狗了?”马大不屑地说道。
唐伯虎一听这话,就知道马大对整个官员乃至书生都抱有绝对的敌意,其中或许有他尚不为知的故事。
这样的人,恰恰是他所需要寻找的人,嫉恶如仇!
“在下只是一位小小书生,连官场都未踏入,就被好友都穆背刺,污蔑行贿考官,以至于下狱。实在是可悲!”唐伯虎连连叹气,对于这件事仍然不能释怀。
马大眉头一皱,都穆他认识,以前就算住在一块,也从来不和他们这些干苦力说过一句话。
無錯書吧今年更是考上进士,祖坟都冒青烟了,都家早就从金门搬到了东门享福去了。
“你这么随便说说,难道我就会信吗?”马大对这些一肚子坏水的书生,仍然抱有怀疑,毕竟这些各种税都是这些书生想出来的。
“如果我是真的行贿作弊的话,人头早就不在或者流放了,不会如今还能稳稳的待在苏州与你相识了。”唐伯虎解释道。
马大沉默了一会,好像这个人说得挺有道理,自己确实是冤枉了一个倒霉蛋,还在人家伤口上撒盐。
但是要让他说道歉的话,他确实做不出来,只能木木地看着唐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