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鸾充耳不闻,只看着张屠户问道“可否带我去看看当时发现你娘子身死的地方?”
谢昕洲的面庞被兽皮帽遮着,他背光而站看不清晰。
张屠户不知道他的来头,不敢造次,“你跟我来吧。”
转过正厅,后面是一座院墙。
张屠户带着宁鸾进了东间杂物房。
有一根约有成人拇指粗细的麻绳自房梁上垂下。
“这个杂物间你们经常用吗?你是何时发现你娘子吊在此处的?”
“不常用。”
张屠户舔了舔嘴唇,“那会儿寅时刚过。”
宁鸾眉梢一扬,“记得那么清楚?”
無錯書吧“因为平时每日不到寅时的时候,我娘子便会唤我起来去杀猪解肉,今日我起的晚了正要埋怨她没喊我,这才发现她竟然吊在了这里!”
张屠户面上悲戚,说到这里掩面啜泣。
宁鸾在杂物间看了一圈,从角落搬了一个凳子放在绳索之下,她抬脚踩了上去,仰头眯眸打量了一圈,又重新站回地上绕着椅子四处看了看。
再回到堂屋。
守在原地的谢昕洲见到她完好无损松了口气。
宁鸾把自己的两袖扎紧。
她神情专注,两耳不闻外物。
谢昕洲看了眼突然变了状态的小丫头,暗沉沉的眸内多了一丝光亮。
“颈下有痕迹约莫两指宽,上下两道,伤痕呈暗黑色。”
“颈下有抓挠伤。”
“左右耳后,无伤。”
她查的细致。
“左右两手指甲有过抓挠痕迹。”
宁鸾语句沉静,将自己的检验所得一一报出。
被谢昕洲请进来的保长听的脑袋里面一团浆糊,下意识求救陈仵作,“陈仵作,她所验的东西说明了什么?”
“保长大人,不过是黄口小儿故弄玄虚,最后得出的结论与我刚刚并无不同,”陈仵作有了保长撑腰冷嗤一声,“这妇人就是自缢而亡。”
“胡说!”
宁鸾将白醋倒入炭盆而后抬脚跨过除去身上污秽之气。
“保长大人,”宁鸾按照古装剧里的样子照葫芦画瓢胡乱施了一礼,“此人不是自杀,而是他杀!”
陈仵作厉声怒道,“胡言乱语!老夫做了几十年的仵作,所验尸首不知凡几,一个小小的上吊,老夫怎会验错?”
宁鸾眼底含怒,“仵作慎言!亡者为大,致死真相也无轻重大小之分,我只负责说出所验真相!”
谢昕洲原本不想卷入此事。
但看到宁鸾孤身站在两人对面,谢昕洲终是从了本心。
一只手把人拉到了身后。
保长和陈仵作看着面前的男人皆是一惊。
“若要明辨事实真相,环境、尸首、问询、梳理缺一不可,陈仵作只草草的看了眼尸首就敢断言,莫非这苦寒之地没有能人,所以什么水平的人都能出来装神弄鬼吗?!”
宁鸾站在他的身后,唇角扬了扬。
这男人,直接了当的把陈仵作说她的话都原样奉还了回去。
谢昕洲接着喝问,“敢问陈仵作,这妇人的死亡现场的情况你是否清楚!”
保长一门心思的只想了结此事,今日恰好赶上卫兵巡城,现在事情已经闹到封城,若他糊弄了事,他这保长也别想再干。
“陈仵作!你还不跟人家道歉?”
陈仵作老脸涨红,他的脸皮今天算是被人狠狠的踩了一脚。
“这位姑娘,对不住。”
“没事。”
对方不是真心实意的道歉,宁鸾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原谅。
“保长大人,死者若是自缢而亡,那上吊的悬梁之上必然会灰尘四散有挣动痕迹,张屠户说他将死者从绳上解下之时,麻绳绕颈两圈。”
“若死者自缢,那左右耳后必有索缚痕迹,伤痕也应当呈深紫色而不是现在的暗黑色。”
“更何况,死者悬吊的房梁之上,灰尘没有因为挣扎产生的乱糟糟痕迹。”
话到最后,宁鸾掷地有声,“死者必定是先被人隔着木棍或者类似之物直接勒死,而后伪装成自缢假相。”
保长下意识开口,“如何才能找到凶手?”
宁鸾和谢昕洲同时看向张屠户,“自然是死者身边的亲近之人!”
张屠户头皮一麻,三两步跑到窗边就想要跑。
宁鸾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谢昕洲是怎么动的,对方就已经拎住张屠户的后脖颈将人拽了回来。
手指消瘦,手背上青筋鼓起。
明明张屠户的身型有他双倍宽,但愣是被按着跪在原地挣动不了分毫。
“保长大人,还不快让人把他捆了?”
宁鸾担心谢昕洲的身体连忙上前,“昕哥儿?你怎么样?”
谢昕洲气血翻涌。
被兽皮帽挡住的面上覆上一层薄薄的红。
他这从前能在敌军阵内肆意杀进杀出的身体,如今擒个杀猪猎户竟然都颇为费力。
“无妨,”谢昕洲刚一开口便感觉腹中一阵激荡,他抬手抹去唇角血迹,安抚的握了握宁鸾的手,“别怕。”
宁鸾一愣。
心跳突然漏了两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