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义舒趴在马背上颠簸了许久,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比晕车还难受。
一路上没有人说话,只听得见哒哒的马蹄声和耳边呼啸的风声。
“陆瑾呢?”顾岳州突然冒出一句话。
“那玩意儿被我弄晕了,免得他出来捣乱!死病娇,吓人的勒!”
夏义舒没有意识到,迷迷糊糊间,就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顾岳州听后,勾了勾嘴角,假装没有听见。
“问你话呢,发什么呆。”
说完便顺势用手指轻弹她的脑门。
这一弹,让夏义舒瞬间清醒,就连之前晕车难耐的感觉都消散了许多。
“啊?奥…那个陆…陆侍卫家里有急事,让我转告你一声。嗨!我这脑子,差点忘了,别介意哈!”
夏义舒认为,目前她还没有得到男主的信任,如果直接说自己把陆瑾迷晕了,不仅没有信服力,听起来更像是她和陆瑾之间的计谋。
毕竟男主眼中的她,还是陆瑾的专属手下,有大大滴仇恨的勒。
他上一世受到的折辱和仇恨,可不是那么容易能被化解的。
自己还是谨慎些,万一哪句话又让顾岳州多想了,被扔下马变成肉泥可就玩完咯。
顾岳州没有理会,自顾自的驾马,只是原本微微上扬的嘴角,弧度更上扬了几分。
这微妙的感觉,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短暂的交谈结束,空气中又只剩下哒哒的马蹄声和呼啸的风声。
呜呜呜,大哥能不能把我挪个方向,真的要被这马给颠吐了。
夏义舒胃里一阵恶心,连续干呕了好几下,整个人彻底虚脱。
“为什么劝谏皇上出兵?”
顾岳州的话突然在空气中响起,没有前言后语,只有冷不丁的一句话。
这还用问,当然是本小姐慧眼独具,一眼看出皇上想出兵,顺着他的意思咯。
“我只是觉得,北厉国历代强盛而具有威慑力,我觉得这样的国家不该委身于西陵国之下。”
夏义舒的回答出乎顾岳州的意料,他微微怔住。
是的,他的想法也是如此。
难得有人与他不谋而合。
尽管,他目前还不能确定那人究竟是敌是友。
夏义舒又道,“真正的和平,是建立在双方经济、军队水平相当的前提之下的。如今西陵国乘虚而入,必然不怀好意。”
顾岳州轻轻点头,没有说话。
不是,大哥,你有毛病吧,老娘废了这么多口舌,连一点回应都没有?
有这样聊天的吗?
还有,好端端的话题怎么又戛然而止了?
夏义舒刚在心里吐槽完,片刻过后,顾岳州的声音又在头顶上方响起:
“为什么要在朝堂上和丞相起冲突?”
“那老头长得贼眉鼠眼,看他不爽!”
吸取了教训,夏义舒随便敷衍了几句,反正讲一大堆话也是这样,讲一句话也是这样。
那玩意儿有没有在听都是个问题,还是别浪费口水的好。
“没了?”
“没了。”
“为何相信我能赢?我的上一次在战场,全军覆没,不,就只剩我一个了……”
他的声音没有之前的那种轻快感,听起来多了几分落寞和无奈。
無錯書吧“胜败乃兵家常事,再说了,在上一次败战之前,你可是百战百胜,英勇神武,就连在西陵国和南疆国都有很大的名气,我不信你信谁?”
“若是我这次也败了,你可有想过后果?”
夏义舒满不在乎道:“嗨!那就在皇上面前以死谢罪咯!”
“你不怕死?”
“怕啊,但是我知道你不会输,所以我不会死。”
听到这话时,顾岳州心头依旧微微颤动,依旧会被这样的话语所打动。
尽管,上一世他也听过类似的话语,只不过那话是陆瑾说的。
感动之后,换来的是对方的囚禁和凌虐。
想想也是可笑,明明栽过一次跟头了,自己依旧会被一句空洞无据的话触动。
他没有继续说话,只是轻轻笑了一声。
似是自嘲,又似是对夏义舒的嘲讽。
“喂!你别不信啊!我这个人最受不了意气风发的将军被奸人陷害,被旁人污蔑,就算非要有个归宿,那也只能是战场!”
“我知道你上次是被人陷害的,所以你依旧是那个战无不胜的大将军,是那个凭一己之力撑起北厉国威慑力的大将军。”
“总之,你不会输的,我也…小心!”
“不会让你输”这几个字还未说出口,夏义舒敏锐的听力察觉到了不对劲。
旁边的树丛里正有人朝顾岳州扔暗器。果然,到处都有人想置他于死地。
她下意识地从马背上一跃而起,眼疾手快地接住了飞过来的暗器。
芜湖~这个终于接住了,开心!
但是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眼神锁定树丛中露出衣角的黑衣人,将接住的暗器迅速发射过去,一击毙命。
这还没有结束,她听见树丛中大约还有五人,正蠢蠢欲动。
她快速掏出包裹里准备的暗器,闭上眼睛,就像当初练习听声辨位那样,精准判断出他们的位置。
刷刷刷!五枚飞刀依次飞出,精准命中躲在树丛里的人。
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树林里没了动静,她这才松了口气。
等等?!手脚能动了?
也就是说,她能轻松挣脱缚住自己的绳索,顾岳州绑着她只是做做样子?
呜呜呜~亏她还乖乖趴在马背上颠簸了一路。
“身手不错。”顾岳州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懂不懂,人在绝境时,会激发无限的潜能。还有,你根本就没把我绑住,这样显得我好呆!”
夏义舒坐在马背上,嘟着嘴,神情略显委屈。
当然,坐在她身后的顾岳州正专心驾马,没有察觉到她的不悦。
哇!老娘真的要被气吐了!
好歹帮他干掉了几个黑衣人,连个谢谢都不说就算了,还把自己当麻袋挂在马背上这么久,连句道歉都不说,他的良心不会痛吗!
刚在心里骂了他一顿,下一秒,夏义舒真的吐了。
这次不是干呕,是真的吐了。
被这马给颠的。
顾岳州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笑道:“看来夏大侠也不过如此,似乎有点虚啊。”
吐完的夏义舒完全虚脱,懒得跟那玩意儿开玩笑了,她开口道:“还不是拜你所赐。”
原本就低血糖,没吃多少东西就赶过来了,现在又在马背上颠簸了几个时辰,她的脸色又变得苍白,连同声音也变得弱弱的。
察觉到她的声音不对,顾岳州低头看了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苍白的脸,嘴唇也只有淡淡的血色,看她神情,似乎很难受。
奇怪的是,她浓密睫毛下的眼睛,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熟悉感并不是来自仇恨,但究竟是什么,他也说不出来。
“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第一次骑马,有点…晕马。”
“那你的伤…”说到这里,顾岳州脑海里又浮现出她挨板子的场景。
“区区小伤,没事,我休息一会儿便好。”
顾岳州把她拉到自己怀里,“这样靠着我舒服些。”
这回轮到夏义舒怔住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在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感受过温暖的怀抱了。
这样靠着,真的很舒服。
上一次有这种温暖的感觉,还是在外婆的怀抱里。
从小到大,她的父母只在意她的成绩,只会指责她不够努力,不如别人优秀。
她从来没有得到过他们的关心,一丁点儿都没有。
更别说拥抱,抚摸,举高高这些温馨的动作。
即使她为了取得好成绩,没日没夜地学习,最后发烧住院,也只得到了一句“没用的东西”“生下你有什么用”…
无助的她,只能默默地自己抱住自己,默默流下眼泪,接着继续拼命学习。
这种窒息感,在她上大学之后也没有消散。
“你不努力怎么能找个好工作”,“我们也是为了你好”,“你就怎么不知道体谅我们一下”,“你这个年纪能有什么压力”……
夏义舒靠在顾岳州怀里,闭上眼睛,“你的盔甲太硬,一点都不舒服…”
一滴泪水悄悄滑落,顺着脸颊而下。
很快,她便靠着顾岳州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很美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