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一夜无眠,一闭上眼睛,在琅嬛阁的种种,与青璃之间的种种,就这样毫不留情地撞进他的脑海,好不容易捱到有一丝晨曦的微光透出来,李白索性披着衣服起来,想一个在院子里略平复一下心绪。
他走到院子里,依稀听到远处的朱雀门正中,长安城的晨鼓一声接着一声传过来。厚重、雄劲,预示着新的一天的到来。
李白的心绪渐渐平复了些,他突然想起,大彪和他说起过,之前他去市集上买菜,刚巧有人在西市街的角落里偷偷卖鲤鱼,大彪见鲤鱼难得,索性就多买了些,一些用来和李白练习切鱼鲙,另一些就放在后院的井里面冰着。
大彪虽然擅长切鱼鲙,却从不在厨艺刀工上留心,李白心绪纷杂,实在不想再如此难以自持,索性从井里面拿出了两条鲤鱼,走进厨房,将那两条鲤鱼细细地片成了鱼鲙,片第一条鱼时,李白的心绪还是难以平复,这条鱼鲙的力道便难以均匀,第一条鲤鱼片完,李白怎么也不满意,方才发觉自己若是一直怀着这样郁结的心情,便什么也做不好了。
一念及此,李白收拢了心神,把所有的纷扰都放在了一边,仔仔细细地去切第二条鱼,李白的心思全都放在那条鱼上,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他终于将第二条鱼也切成了均匀的鱼块,白色的鱼肉细腻匀称,薄如蝉翼。
即便比起大彪所切的,也不遑多让了。
李白将第二条鱼鲙用细盐、芥末,还有自己秘制的调料拌好,再看第一条鱼鲙,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他手起刀落,将那盘切的并不好的鱼鲙剁成了细细的鱼茸,勾了些薄芡调在杏仁粥里一起熬煮。又用剩下的鱼茸合着蛋清、面粉做了些蒸鱼糕。
新鲜的鱼糕蒸好,鲜香扑鼻,显然是极美味的,然而出锅时,李白却不由自主楞了一下——这蒸鱼糕,是楚地荆州的菜式。他突然想到了琥珀带着她去往的青璃的梦境,青璃是在西王母的授意下来到长安的。
究竟是怎样的事,值得她,乃至天界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她既然不想说,李白也不便再多问,只是他发现在那么一瞬间,他好像又突然很理解青璃的无可奈何了。
大彪与青璃起来时,李白已经摆好了菜,清甜可口的鱼鲙,新鲜的蒸鱼糕,几盘用醋汁凉拌的小菜,木耳、金针菇、小黄瓜,还有加了鱼茸的杏仁粥和馎饦汤,李白看着青璃和大彪,“吃饭吧,到现在我还是琅嬛阁的厨子,前些日子却连自己该做的事都没做。”
青璃淡淡一笑:“那今天这一顿,就当你功过相抵了。”
青璃话音刚落,一只黑猫就从窗户里跳了进来,它直接跳到了青璃的膝盖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打了个滚儿变成少女的模样,看着满桌子飘着鱼香味的早饭,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哈哈哈,早餐都有这么多鱼,你们也知道我昨天晚上劳苦功高吧。”
琥珀唏哩呼噜地喝了一碗鱼茸杏仁粥和半盘鱼糕,抹抹嘴儿,显然是想起了什么,脸上一脸愠怒,因为愤怒脑袋:“你们知道我在贺兰敏之的梦里看到什么了么!我……我我看到韩国夫人,竟然……竟然也在勾引皇上。”
琥珀说着,脸上涨的通红:“真不愧是武媚娘的姐姐啊,姐妹两个都是一样的狐媚……又是一个拿乔装可怜的,这幅病歪歪装可怜的样子,看着就让人浑身难受,真不知道男人为什么要喜欢这种病歪歪的女人。”
琥珀想起了韩国夫人的样子,显然十分不高兴,夹带着私猫情绪骂了好多句,然后才断断续续地说出,她在贺兰敏之的梦里看到的场景竟然是皇上暗地里招幸了韩国夫人,韩国夫人曲意逢迎,百般温存,皇上对韩国夫人说了好些体几话,甚至不由自主地感慨,韩国夫人娇艳可人明明更胜皇后,为何当初入宫之人是皇后而不是她这个姐姐。”
無錯書吧“皇上甚至还说要封韩国夫人当皇后呢。”琥珀不屑地撇撇嘴,“不过一想到之后还有人能取代武媚娘那个妖妇,而这个人还是她的亲姐姐,我觉得也挺高兴的,这就叫‘坏人偏有坏人磨’。”
黑猫少女开心地搓搓双手:“对了,说来也是好笑,在贺兰敏之的梦境最后,皇上正和韩国夫人缠绵呢,皇后突然过来了,这可把韩国夫人吓得,一咕噜滚下去往床下面躲。”琥珀撇撇嘴,“做了就是做了,有胆子做这样的事情,被皇后发现了却只会往床底下躲,真是上不得台面。”
“那皇后发现韩国夫人了么?”青璃刚想夹起最后一片鱼糕,被琥珀毫不留情地夺过去,“大概是发现了吧,韩国夫人滚落在床底下躲着,可是头发上的金簪子从床底下滚了出来,皇后一脸看破不说破的样子,然后韩国夫人又开始对着皇上慌里慌张哭哭啼啼,说自己这个妹妹从小跋扈不让人,若是知道自己和陛下发生了这样的事,肯定不会放过她。与其以后被皇后暗中报复丢了性命,不如她拿金簪子划破自己的脸,还能侥幸保全自己。”
琥珀说着,嗤笑了一声:“看到她哭哭啼啼的怕的要命的样子,皇上当然一个劲儿的劝她让她别哭,最后甚至连要废了皇后,改立她当皇后的话都说出来了,韩国夫人这才不哭了。”
琥珀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鄙夷:“所以我就说嘛,那个韩国夫人看着柔柔弱弱,其实也是个很有心计的人。”
青璃眨眼笑笑:“琥珀,如果让你去扮演这个很有心计的韩国夫人,你看可以么?”
“你说什么?”琥珀愤愤然惊叫了一声,“绝对不可以,我可是一只萧淑妃养的,十分心高气傲,身体健康的耿直之猫。”她伸手指了指一直沉默的李白,“让我去扮演这个愣头青还可以,但是让我去装什么韩国夫人,不成不成不成,就算这个愣头青给我做一百条椒盐大草鱼都不成。”
李白一直沉默不语,突然被点了名,也只是微微苦笑了一下。
黑猫少女说着,又抢在大彪前面,把最后一筷子鱼鲙给夹走了。
青璃点点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贺兰敏之这样的梦境,虽说情况也不一定全然属实,但是至少贺兰敏之的心中是这么认为的。”
青璃挽了挽身上的披帛,凝神思索了一会儿:“所以这便是贺兰敏之要寻求邪魔的力量,复活他母亲的原因吧,自己的姨母当皇后,哪儿比得上自己的亲生母亲当皇后来的痛快!”
青璃说着,看向面前的黑猫:“琥珀,你带我去见见那位你讨厌的韩国夫人吧。”
李白脸上一凝,终是开口问:“你又要去贺兰府么,我也一起同去吧。”
青璃眨眼笑笑:“不必了小白,这次我和琥珀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