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苦笑了一下,不得不跟着杜浩然这个坠入爱河的少年做了一回跟踪癖。
杜浩然眼见陆如意去给华严寺的大佛进香,连忙趁着这个空档朝着解说签文的大和尚挤眉弄眼:“方才那个……就是那个杜小姐。”
大和尚无奈地叹了口气:“老衲知晓了,杜公子放心。”眼见杜浩然走远,大和尚连连向着佛祖告罪,求佛祖理解,也求月老保佑姻缘天注定,不要因为自己一时胡说八道而干扰了陆小姐原本的姻缘历程。
过了片刻,陆小姐进完了香,从佛寺主殿款款走出,杜浩然警觉地像一只盯着耗子的猫,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盯着那一袭绣着云纹的衣角。
“去了,去了,我猜得不错吧,杜小姐既然来了佛寺,肯定是要去求签的。”
李白撇撇嘴,却见陆小姐果然飘然向了求签之处,秋季肃杀,前来求签之人不多,不一会儿便轮到了陆如意,陆如意果然在解签之处逗留了片刻,行色匆匆地离开。
“是时候了。”杜浩然兴奋地整整衣冠,像一只撒欢的狗儿一样朝着杜小姐去了,他早已准备好了一番自己也爱读佛经,对
李白一脸无语地看着杜浩然造作地整理衣冠,不知怎么脑海中浮现出两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诗——“当窗理云鬓,脱帽着俏头。”
他想到此处,不由得噗嗤了一声,却没想到自己刚一噗嗤,杜浩然竟然就怒气冲冲地回来了。
“李太白你笑什么,莫不是你听见刚才陆如意的话了?竟然说我肤浅油滑,本公子还觉得她口舌尖利,有失女子温柔敦厚之德行呢。”
李白一边暗叹陆小姐当真识人精准,一面拼命掩藏了笑意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杜浩然咬咬牙:“我一早跟那解签的和尚交代过了,若是陆小姐求了姻缘签,便把她那如意郎君的形象拼命往本公子身上靠,退一万步,便是没有问到姻缘,也要尽量往姻缘上靠拢。那和尚满口答应了,我才在方才适时出现,原本想和陆小姐谈论一番佛法,博得一下好感,没想到陆如意她全然把我当成了个登徒子,半分好脸色也不给我,我一着急,索性想把那串七宝珠串塞进她的荷包里,如此一来彰显我的品位,二则即便她不收总是会还给我,这一来一往之间,总是多了些可能性。
杜浩然显然是计划了许久,原本说得头头是道,说到此处不禁愤愤然跺脚,没想到陆如意她发现了这样做的用意,竟半也不领情,直接将这七宝手钏扔给了我,说什么“东西本是好东西,可是被你这油滑肤浅的纨绔子弟摸了,这东西便一文不值了。”
杜浩然越说越怒,本公子明明是陆如意的如意郎君,怎生被她说成了什么肤浅浮夸的登徒子?不行,我找那和尚说理去。
杜浩然怒气冲冲地便来到了解签之处,李白见此次杜浩然是真的动了怒,忙跟上去,一路劝他:“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却拿他俗家弟弟来威胁他,也让他十分作难,或许改了主意也不可知。”
杜浩然被李白一路劝阻,怒气消了些又顾及这里毕竟是佛门清净地,原本盘桓在口中的“你这秃驴”换成了“你这贼和尚”,要踹出去的脚也收了回去,变成了重重一拍桌子。
“你这贼和尚,你敢戏耍本少爷是不是?当心本少爷让你那监守自盗的俗家兄弟,好好吃一顿皮肉之苦。”杜浩然一间了那解签文的和尚,顿时火冒三丈。
那解签的和尚见了杜浩然的神情,猜到了八九分,立刻哭丧着脸:“杜公子,小僧既然答应了你,昨日便念了一百零八遍经向佛祖告罪擅打诳语的罪孽,但是……但是这陆小姐,她压根……压根就没有求姻缘签。”
杜浩然脸上怒意更胜:“本公子早已告诉过你,即便杜小姐自己没有求姻缘签,你也应当将话头转到姻缘之处,将本公子教你之言顺出去,她一个韶龄女子,你若向她谈及婚姻也是常事,你并非不懂变通之人,看来还是有心戏耍本公子!”
那和尚似是再也按捺不住,幸而性子沉稳,语音语音依旧平和:“杜公子……您可知陆小姐这位女香客所求是什么?”
杜浩然尤自气哼哼的,李白见解签的僧侣神色凝重,眸子中似是含着悲悯,不由自主接口:“所求为何?”
那和尚叹了口气:“陆二小姐是来为出生才几个月的外甥,也就是陆家大小姐的孩子,求平安签的,她满脸忧虑焦急,半分也没有顾及到自身,唯有对姐姐和外甥的关心,杜公子你们说,在这样的情形下,我如何提陆二小姐的婚姻之事。”
见那解说签文的师父言辞诚恳,杜浩然的很色也缓和了几分,倏然神色一凝,向着那解签的僧人问:“我听闻最近长安城中多有婴童丢失之事发生,莫非陆大小姐的孩子也丢了?”
那解签的僧人眸子中不由得含了悲悯:“是啊,听闻陆二小姐说,陆大小姐自从丢了孩子,日不能食,夜不能寐,终日在家中啼哭,陆二小姐也是为了宽慰姐姐,才来此求了一只平安签。”
那僧人似感慨地叹了口气:“素闻陆大小姐知书达理,心性坚韧,然而对于母亲爱孩子的心,无论是聪慧如陆大小姐还是普通的市井妇人,其实都是一样的。”
杜浩然看着李白一脸哑然的模样,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太白兄啊,你在贵府中连坐了好几个月的“月子”,以至于连城中如此
他忽然想起了何田田,何田田也是终日忧心,以至于夜不能寐,仔细想来她孤身一人来到长安,一路上怕是也听过这个传闻,面对李府的一番好心,却也不知该如何言说,只能将这份担忧放在心里。
一念及此,李白转而向着那僧人:“小师父,那平安签若是灵验,我也求一只,送给一位怀了孕的伯母吧。”
“行了,太白兄,这灵符说白了就是一张破纸,能顶个什么用处,我看吶不如我们……”杜浩然说着忽然顿住,他突然看到陆如意和一个僧人并肩走了出来,就在距离他不到一米远的地方。
無錯書吧“那就有劳大师了,今日能与大师偶遇,实在是如意的运气。”陆如意的声音轻柔温软,全然不似和杜浩然说话时那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李白仔细一瞧,与陆如意并肩走出的是也是一个僧侣,那僧侣虽然颇有些年纪了,但是因为保养得宜,依旧能够看出年轻时俊朗的眉目和英挺的轮廓:“请施主将此平安符收好交予令姐,此符虽不能助她立时找到孩子,也可稍稍使令姐凝神静气,安睡片刻。”
陆如意垂目而笑:“有劳大师了,今后若是有缘,如意还想听大师的法课以更好地理解佛经要义。”
“这个老秃驴,老神棍,你给我放开如意。”杜浩然看到陆如意轻笑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吓得李白慌忙捂住了他的嘴。
“噤声啊杜公子,这是我寺的空明禅师,在华严寺闭关了三个月,近日才破关出来,空明师叔是我寺法力最高强的禅师了,为人心地又慈悲,只怕是听说了长安城婴儿稚童无故丢失之事,这才破关而出的吧。
“破案你们不指望大理寺,却指望着这么一个一把年纪的和尚,看来你们这些大和尚小师父是素斋吃多了,把脑子吃坏掉了。”杜浩然一脸不屑,忍不住出言嘲讽。
“是么,空明禅师的法力竟有如此高明?”李白看着杜浩然不满的神色,生怕他再说出什么失礼的话来,连忙把话题抢了过去。
解签的僧人向李白投来感激的一瞥,犹豫了片刻终是说了实话:“李公子若是您家中也有稚童或者是怀孕之人,不妨也随缘向空明禅师求一只平安符吧,空明禅师的符纸最是灵验,听说长安城中的妖物神出鬼没,即便是有无数人在场,也可趁人不备偷走产妇刚刚生下的婴童。若是能得到空明禅师的庇护,心中总是会妥帖很多。”
杜浩然正不屑地撇嘴,却见李白朝着解签地师父拱拱手大步流星地去了。
李白和杜浩然上前时,陆如意正像是一朵云一样飘然转过身正要走远,急得杜浩然在陆如意身后扯着嗓子:“陆小姐你别走啊,在下也有很多佛法问题想和陆小姐一同探讨呢。”
杜浩然扯着嗓子大叫,而陆如意却只是自顾自地离开,看也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李白顾不上搭理杜浩然这种丢人现眼的行为,他慌忙上前一步,向着那位相貌俊朗的空明禅师恭敬地拱手说明了来意,空明禅师亦是回了一礼,却是拒绝:“这位施主勿怪,贫僧所有的平安符已经悉数给出,以贫僧目前的修为,只能在这些平安符上施以法力,贫僧还要留一些法力以待除魔之用,施主所请,请恕老衲不得不拒绝了。”
“你这大和尚,说得跟真的一样,我看你呀就是只把你那装神弄鬼的符咒给那些漂亮的小姐,表面上阿弥陀佛,背地里憋着一肚子坏水儿要当个花和尚。”杜浩然磨磨牙,不屑地看了空明禅师一眼。
李白面上尴尬,连连向着空明禅师说了些告罪的话,被杜浩然这么一嘲讽,也不好意思再多要这平安符,只能朝着杜浩然狠狠瞪了一眼,怏怏地朝空明禅师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