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怎么也没有想到,何田田竟会因为受惊吓过度而提前早产了。
他一个男子哪里会懂得生产之事,只能着急着吩咐小厮赶紧去叫产婆过来,电光石火间他忽然想到了夜行游女已经盯上了李府之事,一念及此,他再也顾不得许多,着急忙慌地往何田田的产房中赶去。
然而到了产房外面,却被侍女和小厮死死拦住,他们也很费解李白一个晚辈男子为何要往刘夫人的产房里跑,李白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夜行游女之事,
他无奈地盯着产房,看着产婆,产婆带来的丫头还有府中的仆妇进进出出,知道自己是防范不了精通障眼法的夜行游女进进出出,他抓住一个小厮,命他无论如何,去买几坛子烈性烧酒过来。
那小厮以为大公子染上了酗酒的毛病,生怕李忠达怪罪自己,愣是哭天抢地地不肯去,却听见几个仆妇围在一起满脸焦急地商量,道是刘夫人难产,夫人又不在,一时半会儿生不出来,真不知如何是好。
李白咬咬牙把心一横,令小厮牵马过来要自己去买,出了门他看见杜浩然远远地过来:“太白兄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啊,你前些时日不是问我赌坊方面的事情么?我告诉你,我可是有个重大发现,今天入夜时分……”
無錯書吧李白知晓杜浩然把一切全忘了,又要带着他再去一回地下鱼庄,事情紧急他不耐听杜浩然多言,挥挥手打断他:“浩然兄,我们先别提地下鱼庄之事,你那里可有上好的烈性烧酒,烦请杜兄即刻为我拿来。”
杜浩然不明就里,啧啧称奇:“有是有,不过太白兄一向爱喝清酿,怎么这回要喝烈性烧酒。”
李白满脸焦急:“烦请杜兄速给我拿些上好的烈酒过来,详细事由我晚些再和杜兄说。”
杜浩然看着李白的神态,知道确实是有什么急事。于是不再多问,打马回去给李白取酒,他行到半路,不禁有些奇怪,他是打算和李白一同去地下鱼市不假,可是这间地下鱼庄那是自己刚刚从大理寺获悉的一手消息,李白又从何得知?
送走了杜浩然,李白焦急又无奈地在产房外踱步,虽然隔着门,他已然能够听见何田田因为难产而发出的阵阵惨呼声,那声音是如此撕心裂肺,显然产妇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李白知晓,夜行游女既然是来盗走孩子,那无论如何她都会等到孩子出世之后再动手,既然如此,田田生产的时刻晚一分,时间便能拖一分,希望也就大一分,可是听到何田田痛楚至极的惨叫,他又十分地不忍。
他强迫自己平静心神,事发突然,自己什么也坐不了,唯有祈求上苍,一切如自己所愿。
远处传来一阵扑鼻的酒香气,杜浩然见李白着急,连忙赶回去按照李白所说,带了一大坛烈性的烧酒过来,见杜浩然如此迅速,李白又惊又喜。拍开了泥封,酒香四溢,果然是上好的烈酒。
李白顾不得许多,掏出随身携带的杯盏,坐在地上,一小杯一小杯喝起来。
杜浩然愈发看不懂了,李白即便要喝烈酒,在庭院中找个僻静有梅的地方喝不好么,在者这酒是自己带来的,李白怎么不邀请自己喝,反倒是坐在产房外面自斟自饮起来。
他一个人站着倍觉尴尬无聊,索性席地而坐要和李白一起喝。
李白连忙制止他:“浩然兄你不要喝,快给我全都放在这里。”
杜浩然通地一声扔下就被,禁不住真的生气,大声质问:“李太白你搞什么鬼,这是我好不容易弄到的巴林族的烈酒,你怎么一个人喝起来了!”
李白抱歉地看看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然后自顾自趴在酒坛边上,像一只狗一样拼命地闻,一面闻一面不停地喃喃:“出来呀,你快出来。”
杜浩然气得背过身去,他想李白大概是疯了。
李白当然没有疯,他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上次空明禅师告诉他他身上藏有嗜酒的蛊虫,并且蛊虫已经认他为主,他便希望尽一切可能,在自己没有喝醉酒的情况下,将那只酒虫吸引出来。
“蛊虫兄啊蛊虫兄,若是你真的在我的体内,还愿意认我为主人,我只求你趁着我还清醒,从我的体内出来吧,我这里有酒,有好香好香的酒,求你赶紧出来吧,别等到我喝得人事不省了才出来,让我没头没脑的乱劈乱砍一通……
李白一面说着,一面又饮了一杯,杜浩然送来的酒确实是实打实的烈酒,才三杯下肚,他便觉得头脑一阵晕眩,他知道自己实在是不能再喝了,只能趴在地上,一面闻着那阵阵扑鼻的酒香味一面碎碎念。
门内产房中何田田胎位不正,产婆换了几拨孩子依然生不下来,门外大少爷像是中邪了一样,对着一堆酒念念有词。
府中无人主持,李府下人一片忙乱,但他们私下咬咬耳朵,想想这刘夫人毕竟不是自家夫人,即便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估计也波及不到自身,也就是面上做做样子,倒是也乐得什么也不管。
李白焦灼地凑着那几坛子烈酒,却一直感受不到体内的动静,内心正万分焦灼,忽然产房中传来一阵嘹亮的哭声,产房中一片欢腾,然而欢腾不过片刻,时间仿佛凝固了。
李白心下一凛——莫不是夜行游女来了!
鼻尖仿佛有闻到了那阵让人压抑无比的气息,无声无息地证明着李白的猜测。
“李太白,你这是搞什么鬼,鬼哭狼嚎的像是什么样子。”杜浩然显然也受到了那阵压抑的气息的影响,正要朝着李白发难。
李白却顾不得他,脑袋不由自主看向了天空,果然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从内门一闪而过,他再也顾不得许多,举起刚刚要对着身体倒下去的酒坛,便要将极烈性的酒液倒入口中。
就在那一瞬间,身体一阵难言的燥热之意传来,李白心下凛然,只觉得四肢百骸涌现出一种无名的力道运转在他的周身,让他的周身身轻如燕,竟然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他凌空一跃,速度宛如疾风,李白恍然间有种失重的感觉,却一瞬被自己以某种身体里驾轻就熟的力道给稳住了。
顷刻之间,连他自己也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他便已经跃向半空,那人脸鸟身的妖物喋喋笑着,显得十分恐怖,而那怪鸟的腋下,一个刚出世的男婴正在哇哇大哭,那不正是何田田刚刚生下的孩子么。
怪鸟喋喋叫嚣着,攻势凌厉地和李白过了几招,李白脸上毫无惧色,他对身体里的那股力量逐渐已经应用自如,甚至他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手中无剑,心中有剑。”他以掌为剑,脸上毫无惧色,要向着那怪鸟的喉咙攻去。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何田田的相公已经马革裹尸,既然如此,他万万不能让何田田再失去自己的孩子。
这是他对何田田的承诺。
巨大的黑色双翼一笼,宛如两朵垂天的黑云一样笼在李白周围,李白只觉得有两股黑色的龙卷风向他袭来,那种又大又沉的压力裹挟着飞沙走石般凌厉的攻势,让李白几乎喘不过气来。
仿佛巨大的天幕笼罩下来,将他封锁进去。
飞沙走石像是一把把尖锐的刀子,刮得他的脸上生疼生疼,李白忽然觉自己仿佛被一种压抑的情绪操纵着,身上的力气是不上来。不知怎么,在他短短二十年的生命中,那些不甚愉快的浮光掠影,如同走马灯一般在他的脑子里乱转。
父亲待自己严厉,总是骂自己无用,曹艳娘心怀鬼胎,总是在父亲面前咕咕叨叨,害得父亲对自己成见日深,损友杜浩然,为了买珠宝讨好青楼中的女人,竟然将自己卖进去为奴。
在琅嬛阁中,有一个唯利是图,自私自利的老板娘,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还有一个以武欺人的,总是对他颐气指使的大彪,他李白的人生是如此蹉跎,如此充满了挫败感。
明明有虎父,自己却当了个“犬子”,自幼失怙,要受一个妖妖调调的小妾欺负,堂堂公子,一夕沦落为奴。
这样充满挫败感的人生又有什么意思,不如……不如死了算了。
李白心乱如麻,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不由自主掌心用力,眼见便要一掌劈向自己的天灵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