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瑶,今夜大师兄一定会戒备我们去救那猫妖,今夜还是先回去,大师兄既然已经答应了我,今夜那猫妖应该是安全的。,”眼见谢流光走远,君思瑶不自觉跨出了一步,冉骜匆忙上前挡在她面前拦住了她。
君思瑶凝神片刻,点点头,用一双清亮美丽的眸子望着冉骜:“谢谢你骜哥哥,想要放走猫妖不过是我一时的任性冲动,没想到你会因为我这样的无理取闹和大师兄抗争。”
她的眼眸中荡漾着欢喜,纯净无暇得像是白琉璃上镶嵌的黑水晶,冉骜垂眸,半晌声音淡淡:“天色晚了,你早些歇息吧。”
冉骜说完,似乎很怕君思瑶跟上来,逃一样离开了关押猫妖之处。
他忽然听见小师妹在身后朗朗一声:“骜哥哥,明日我来找你一同去刑房看那猫妖。”
“好。”他的嘴巴本能地应答了一句,分明背对着小师妹,却仿佛能够感受到她温软的笑意,面上愈发窘迫,他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骜哥哥,明日我来找你,你答应我有什么事就和我说好吗?”他听见小师妹在身后朗朗一声。
冉骜回到自己的房中,心情却丝毫未觉松快,只是立时吩咐房中的小厮当归准备水来沐浴,当归脸上竟露出为难之色:“二少爷,您也知道在这船上淡水是何等珍贵,少爷身份贵重,虽然可以沐浴,但是少爷如果日日都要沐浴,恐怕分给我们房中的淡水……”
冉骜立时明了,挥挥手让当归下去,他一夜辗转,总是独自一人望着自己的手臂发愣,他的目光一转,忽然落上了信手插在一旁的那只白玉笛上。
他心神一动,把心一横,在深夜里披上衣服从房中走出,一路径直又来到了碧水寒潭处,也不是是天色太晚,还是今夜大师兄把心思都放在了猫妖身上,总之,大师兄每夜都会亲自巡查到很晚的碧水寒潭,此时风平浪静,并无人看守。
冉骜四下确认了一番,确地周遭无人,大着胆子抽出悬挂于腰间的白玉笛,又偷偷吹响起了那只仿佛他与生俱来便会吹奏的曲子。
毕竟是独自私闯禁地,冉骜心中忐忑万分,所以明明是一首极为欢快的曲子,却被他吹奏的处处透出苍凉和无奈。
过来半晌,水面依然风平浪静,夜冷风寒,冉骜微微叹了口气正要转身离开,忽然水面暗流涌动,那鲛人倏然浮出水面,呜呜咽咽哭得更是伤心,冉骜这才发现,这鲛人之王飞羽,身上的锁链竟然比之前的十六根多上了许多,变成了二十八根。
飞羽呜呜咽咽,哭得愈发伤心,一面哭一面抽抽搭搭说着:“上回……上回被你引出来……害得……害得孤身上的锁链多了……多了这么多……平白吃了这么多苦头……这次……这次孤本是打定了主意绝不……绝不出来见你……可是你这笛声呜咽悲切,正是契合了孤的……心境,让孤怎么不动容……这一动容……孤……孤就又忍不住出来见你……”
那鲛人之王说着,满怀哀怨地看了冉骜一眼,看得冉骜头皮发麻。
若非听师父说飞羽千真万确是鲛人之王,他自己也满口孤啊孤的,冉骜是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动不动就哭得比女人还伤心的飞羽是鲛人之王。
飞羽越哭越是止不住,哭得冉骜心虚烦乱,再也忍不住,压抑着怒气吼了一声:“你别哭哭啼啼的了,过来。”
飞羽被吓得一愣,止住了哭泣怔怔看着他,摇摇头:“不……我不敢靠近甲板,万一被那个凶巴巴的,穿得跟你差不多,但是比你英俊的那个人发现,我身上的铁链可能要变成三十六根了。”
冉骜不自觉摸摸鼻子。大师兄比自己英俊?不承认,坚决不能承认。
無錯書吧他扬眉一笑,语气冷然:“那个凶巴巴的人能把你身上的铁链变成三十六根,但是你若不听我的,我现在就让你身上的铁链变成四十八根。”
飞羽浑身一个激灵,只好委委屈屈地挪了过来,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观看这世间最美丽的种族之王的容貌,连冉骜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亦见过无数人间绝色,可是无论是那猫妖沧珠,还是九尾狐紫苏,亦或是那些同样以美貌而著称的花妖精怪,她们到底都是女子,将娇柔妩媚的姿态发挥到了极致,然而他第一次看到一个男子拥有如此绝美的面孔,仿佛天神塑造一般的轮廓,让他情不自禁去向往这幅皮囊。
那鲛人飞羽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孤知道孤这幅面孔对于你们陆地上的常人都有无与伦比的震慑力,能如此近距离观看孤的脸,你已经比很多常人都要幸运许多了,好了,若是你看够了,孤该回去了。”
冉骜的嘴角抽了抽,在鲛人将要转身的时候一声厉呵:“你给我回来。”
那鲛人又吓了一跳,满脸委屈地转过身:“莫非你想碰一碰孤的脸……也罢,人在屋檐下,孤给你碰就是。”那鲛人做出一副不得不屈服的姿态,委委屈屈地伸过脸去。
冉骜的嘴角又抽了抽,他真的很想握紧拳头狠狠揍在这张女娲精雕细刻的脸庞上,他忍住了。
冉骜将自己的袖子高高卷起,露出白皙的手臂,声音淡淡:“你看?”
“胳膊有什么好看的,你这人真是奇怪。”飞羽说着,微微抬眸,却禁不住一愣——那分明是一条强健有力的人类手臂,然而上面却赫然有一块拳头大小的,一块一块的,如鱼鳞般的鳞片紧紧贴在肌肤上,不同于普通鱼鳞的是,那鳞片竟然呈现出冰蓝色。
飞羽诧异地看着冉骜,冉骜轻轻点点头,飞羽伸出手去,抚了抚那淡蓝色鳞片,神色愈发愕然:“竟真是长在你身上的,可是你分明是人类的样貌。”
冉骜看了看鲛人淡蓝色的眼珠还有尖尖的耳朵,终是问出口:“那我有可能……你们水族人吗?”
飞羽点点头:“你自己也是驯妖师,应该知晓对于稍有灵力的妖物而言,幻化一副属于自己的人类皮囊并非难事,你身上这鳞片我虽未见过,但我敢断定,只有水族人才会长出这样的鳞片。”
他顿了顿,忽然擦擦眼泪:“水族中虽然有生灵万千,但是除了龙神,就以我鲛人族为尊,龙神已经有上百年未在孤所统辖的区域现世,所以如今附近的水域,都以孤为尊。”
李白暗暗腹诽:“一叶障目,我就见过。”
冉骜皱皱眉头:“所以呢?”
鲛人的声音中有些得意:“说不定下次再见,就轮到你来拜见孤,求着孤了。”
冉骜浑身一颤,强压着不适:“你若再不回去,我立时便要人在你身上再加十二条铁链。”
“你分明是我水族人,怎么在人间呆久了,也学会了过河拆桥。”那鲛人生怕他说得话是真的,连忙扑通一声又钻回了水里。
冉骜久久站立在碧波荡漾的水面上,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
冉骜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才回去的,他做了一夜乱七八糟的梦,一直浅眠,却也一直未醒。
冉骜梦见自己变成了一个浑身冰蓝色,巨大丑陋的大鱼怪,被师父和师兄联合起来制服,师兄为了永绝后患,甚至不给自己一个当妖仆的机会,提着剑便要斩杀自己,此时小师妹阿瑶匆忙过来,挡在自己身前,恳求父亲放过自己。
师父面色铁青,冷声斥责君思瑶:“阿瑶,妖就是妖,暗香谷断然容不得,而你竟要为了一个妖物,与为父决裂么?”
君思瑶垂下头,面上露出纠结和为难的神色来……
“我不能,我怎么能让小师妹为难……”冉骜在睡梦中断断续续地说着,他忽然听见有人叫他,一下子清醒过来,却见是小厮阿东垂首站在一旁:“少爷,是大小姐来了。”
冉骜匆忙起身洗漱,他的脑海中回荡着昨晚临到分别时小师妹所说的要坦诚以待的话,心绪翻涌,愈发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然而真的面对了,却并不似他想象的那样艰难,小师妹浑身依旧包裹在黑斗篷里,只露出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她温柔和熟稔地笑笑:“平日都是我起晚的,今日二师兄这么晚,真是累着了。”
冉骜心中纠结,他的小师妹虽然罹患怪病,但是她这样明媚鲜艳的小公主,应该值得天下最好的东西,最真诚的对待,还有嫁人时候最诚挚的祝福。
他怎么能让她深陷为难,但又怎么能对他不好。
“冉少爷在可是在想什么,小姐和您说话呢。”紫苏站在君思瑶身后,似是用心装扮过,一袭紫衣翩然,耳上两颗小小的紫珠相配得宜,花瓣似的唇上抹了淡淡的口脂,愈发显得容光绝艳,见冉骜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禁不住嘴角荡漾出一点笑意。
“紫苏你先出去,我与大小姐有话要说。”冉骜声音淡淡,紫苏面上一愣,那一点笑意瞬间消失,只能依命退下。
“二师兄,怎么了?”君思瑶用那双美丽明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见他不说话,那眸子里浮动起一丝担忧。
冉骜多想伸出手拍拍小师妹的肩膀好好安抚一下她的情绪,但他没有如此,他深深吸了口气,终于将心中的话宣之于口:“阿瑶,你这样好,你应该值得天下最好的东西,不应该有丝毫的难过……”
“二师兄,你到底想说什么?”君思瑶眸子中的担忧之意更甚,她上前一步,想要伸出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臂去安抚他。
冉骜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躲开了那只手,酝酿了许久许久的话,真的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另一副光景,他微微垂眸:“阿瑶,你我自小一起长大,我们性情相投,青梅竹马……”
“师兄的意思是……”君思瑶静静站着,淡淡地问。
“阿瑶,你已到了及笄之年,我想……我还是要说清楚……阿瑶,我可以豁出生命去保护你照顾你,但是我……对你的一切照顾和保护只因为我当你是亲妹妹一般,甚至是因为你的身份,你是师父的女儿,其实对你并无男女之意,所以阿瑶你……尽可以把心思放在别处……”
他万万不想去看君思瑶的眼睛,却不得不强迫自己看着她,一字一句很认真很认真的说出来。
因为若是他连阿瑶的眼睛也不敢看,那他说出的话,阿瑶是不会信的。
所以他紧紧抿住唇,眸光映衬着君思瑶的脸,她脸上的变化一点点呈现在他的眸子里。
他知道,自己演得很好,所以她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