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狐疑的目光下,冉骜一字一句从自己和小师妹尽管耗费了千方百计,却依然无法用攻心之法驯服猫妖之事讲起,一直说到直到截止之日将至,那猫妖却依旧冥顽不灵,实非凭他二人之力便可以驯服,是大师兄施以援手,协助他们以武力迫使那猫妖屈服的种种。
他有意回避了大师兄和小师妹的种种冲突,只将大师兄的拳拳之心了一番,而后倏然跪下,当着众人的面道是自己糊涂,一着不慎着了那猫妖的道儿,竟按照她的吩咐让九尾狐紫苏将她变成了小师妹的模样,使它险些要从船上逃脱,幸而被大师兄及时发现,及时阻拦那猫妖逃脱,那猫妖畏惧于大师兄的威势,跳入海中畏罪自尽。
冉骜说完,朝着君行早重重叩首:“师父知晓这猫妖天性本就如九尾狐一般,善于修行幻术,且这猫妖生性诡诈非常,想来临死之前积怨颇深,她既幻化了小师妹的模样,临死之前在碧水寒潭周遭留下小师妹残影想要伺机挑拨离间,也不失为一种可能。”
無錯書吧冉骜说完,抬起头,眸子中闪烁着让人信服的恳切,君行早却一言不发,半晌,他看着君思瑶和谢流光,沉声问:“骜儿所说的猫妖之事,可是真的?”
他的目光划过君思瑶时,君思瑶面露迟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然后垂下头去。
“瑶儿,你有何话说?”这个神情果然被君行早捕捉到,他微微皱眉,旋即问出。
“我……我即便不说,爹应该也能猜出来吧。”君思瑶面露迟疑,犹豫着向前一步,站在冉骜身旁,略带倦意的美丽眸子微微低垂,语气带着点迟疑,“并非是二师兄着了猫妖的道儿所以放走猫妖,而是女儿……女儿觉得那猫妖实在可怜,一时心软,所以想要放走猫妖……”
“哼,我暗香谷的大小姐竟然亲自私纵妖物,怪不得流光要疑你。”君行早面色铁青,冷然一挥袍袖,目光落在了谢流光身上:“猫妖之事可是真的?”
谢流光正低头沉思着什么,冷不防听见师父叫自己,连忙抬起头,略略沉吟了一阵,终是点点头:“启禀师父,师弟所说猫妖之事句句属实,只是弟子以为,兹事体大,师弟所说猫妖凝结幻影以挑拨离间虽然不失为一种解释,但是弟子仍然认为疑点颇多,虽然勉强可以做此解释……”
他一面说,一面朝着君思瑶望了望,旋即正色:“但仍不足以打消弟子对于她的疑虑。”
谢流光毫不客气地称呼冉骜为“她”,而不是为小师妹,显然从心底并未认同冉骜的说法。
君行早叹了口气:“流光,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对于斩妖之事过于执着,以至于有时候心智被迷惑,甚至有错杀三千之事,这对于我们除魔修道之人而言,绝非是一件好事。”
谢流光终是垂下头去:”师父教训的是……除此事之外,弟子认为当务之急乃是调查魔龙之事,弟子其实有所感觉,那魔龙虽未现身,但是它的气息一直没有从这艘船附近消失,这两件事都与水族有关,弟子恳请师父允许弟子照旧日夜巡查碧水寒潭,以窥测水族作恶的端倪,也好早做防范。”
谢流光的语气虽然谦卑,但一字一句有条不紊地吐出,却有一种心意已决,分毫不让的气势,冉骜站在他身旁,真心钦佩之余,仍免不了心中犯怵。
就算他与大师兄一同长大,同袍之谊也甚是不错,但是他几乎敢肯定,倘若有一天真的由大师兄来证实了他是妖物,那么大师兄手中的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刺穿他的喉咙,连半分犹豫也不会有。
“冉骜。”他忽然听见师父有些严厉地叫他,顿时浑身一个激灵,连声答应。
“自从为师出关以来,便发现你巧舌如簧,心智不坚,在为师面前也时常心不在焉,神游天外,可是你还有什么事情是向为师隐瞒未说的?”君行早声音虽轻,一字一句也未见得如何严厉,但是落入冉骜耳中却仿佛有千钧之重。
他慌忙收拢心神,望着师父虽然带着责备,却也关切的目光,一瞬之间甚至想要把自己身有鳞片之事和盘托出,但是话还没到嘴边就被他咽了回去,冉骜垂下眼眸:“弟子失态了。”
君行早也并未过多为难他,收拢了神色令他起身,再次看着谢流光时,目光中不免多了几分欣慰:“流光,你虽然在斩妖之事上行事过于不懂变通,但是从另一个角度上说,也不失为我暗香谷大弟子的本分,为师虽然已经出关,但是平日修行吐纳之时会远多于往日,暗香谷的一切事宜依旧交予你处理,暗香令牌也留在你处,为师便暂且不收回了。”
君行早说着,又别有深意地看了谢流光一眼。
谢流光心有所会,原以为自己贸然行事触怒了师父,却未曾想师父却依旧对自己信任如初,他郑重其事地行了个大礼,朗声回答:“为师定然不负师父所托。”
“如此甚好。”君行早点点头,他抬起头来远眺一众乌央乌央站在台阶下迎候的重任,倏然略一沉吟,沉沉开口:“也罢,趁着今日所来之人甚是齐全,本座索性趁此当着尔等宣布一件思量已久的事体。”
一众堂主香主见谷主留了暗香令牌在谢流光处后,旋即用这样郑重其事的口气朗声宣布,知道定然兹事体大,旋即一齐躬身齐齐呼唤:“谨听谷主吩咐。”
君行早修为极深,此时刻意运起丹田之力,更是圆融贯通,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众人的耳畔:“本座宣布,将本座之独女君思瑶,许配给本座之亲传大弟子谢流光为妻,三日后于船上先行定亲之礼,待回到暗香谷,再行商议婚礼之事。”
众人一时哗然,半晌才回过神来,连忙齐声高呼,恭贺谷主,恭贺谢少爷,恭贺大小姐。
暗香谷一众弟子自然觉得谢少爷和大小姐婚配乃是天经地义之事,顿时齐声恭贺,却不曾想两位少爷和大小姐一听,当即齐刷刷变了脸色,谢流光有所顾忌尚未开口,君思瑶却不管不顾一个箭步跨出去,“爹,我的婚配之事您为何从未与我商量过,我不想嫁给大师兄,我也不喜欢大师兄,总之我就是坚决不嫁。”
然而一向对女儿十分疼爱的君谷主却半分也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他只是淡淡看着两个神色错愕的弟子,和一个神色错愕且愤怒的女儿,声音沉沉:“你们要相信,本座为你们所做的,是最好的安排。”
当事的二人还未有所反应,却不料是冉骜这个边缘人抢先一步跪下,用恳切的语气朗声:“师父英明。”
君行早向着他点点头,伸手轻轻拍了拍满脸愤怒的女儿的肩膀,“爹会让人帮你将一切安排妥当的。”
君行早说完,也不再理会三人,大步离去,荻姬等等候在旁的仆役慌忙紧随其后,簇拥着谷主离开。
三人留在原地面面相觑,那个名叫胡图崇的青龙护法仗着自己颇有身份和资历向前一步,满脸堆着讨好的笑意:“恭喜谢少爷恭喜大小姐,谷主此举不言自明啊。”
然而谢流光沉着脸没看他一眼。
“滚开。”大小姐满脸厉色,不耐烦地向他吐出两个字。
倒是边缘人冉少爷神情温和地为他解围:“胡护法,此事实在突然,谢少爷和大小姐一时不知该如何自处,你先带着众人散了吧。”
凑上前想讨好却闹了个没脸的胡图崇如蒙大赦,小鸡啄米一样点头退下,转过脸向着等候的一众人等满脸不耐烦地挥挥手:“还看什么看,谷主吩咐,都散了散了。”
待到一众人等散去,谢流光与冉骜两人禁不住面面相觑,君思瑶不耐烦地一跺脚,转身便欲朝着君行早的方向追赶过去。
冉骜面上犹豫片刻,终于张口将君思瑶叫住:“阿瑶,师父语气果决,显然已经下定了主意,以师父的脾性你现在去找他非但于事无补,反而会触怒师父他老人家。”
冉骜话音落下,君思瑶倏然站住。
谢流光向前一步,口气冷然:“不论你现在如何做派,我都当你是在惺惺作态,你如此抗拒与我成亲,不外乎是惧怕我当众揪出你的尾巴来,但是以我的秉性,无论如何你是逃不掉的。”
“大师兄,小师妹不是小师妹本人又是谁,猫妖的解释虽然有些牵强,但是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你和小师妹之间还要闹什么内讧?”冉骜本就头大如斗心乱如麻,见谢流光仍旧在纠缠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勉力耐着性子解释。
“师弟之言语看似说得通,实则却是隐瞒了部分真相,你二人当时一力帮助那猫妖逃脱,与那猫妖颇有惺惺相惜之意,那猫妖自裁之时又怎会有如此强烈的怨恨之意。”谢流光面色如常,徐徐说着。
他话音未落,两道寒冰霜雪一样的目光扫过来,君思瑶大步流星上前,声音带着冷意:“你口口声声疑我是假,可是我觉得似你这样冷血无情比真正的妖物还要可怕,我抗拒与你成亲……呵。”君思瑶怒极反笑,“这还要说出什么理由不成?”
虽然君思瑶素来与大师兄不太合得来,但是二人到底是有同门之谊的师兄妹之谊,然而她这样不留情面满脸怒意地咬牙切齿,仿佛真将自己这位同门师兄当做了抽人一般,究其原因是因为各种不快之事齐头并进一齐涌上,君思瑶才会有此反应。
只是这番心思无法表露,只有这凛然的神色落在谢流光脸上,他如何做想,便是由不得他人了。
谢流光脸上阴晴不定,最终化作唇角一抹凛然的冷笑:“最大的理由我只当是因为你是妖,我自问天下还没有什么妖物是不忌惮于我的。倘若你真的是小师妹,小师妹自幼皮肤上的病症我比谁都清楚,那就请你撩开斗篷……”
“大师兄你这是什么话,你明明知道小师妹哪怕一点点肌肤暴露在日光下会有如何眼中的后果!”谢流光话音未落,冉骜满脸怒色,一瞬间格挡在谢流光和君思瑶身前。
“我自然知晓后果,所以你只要露出一只手便可。”谢流光不理会冉骜的怒目而视,绕过他向着君思瑶冷冷看去。
君思瑶避开她的目光,神色冷然且厌恶:“我不愿意,我何必向着你这样冷血无情之人,以损耗我自己身体的方式,证明我的青白?”
谢流光露出一个了然于心的神情:“果然如此,我知晓你是不敢的,我与师妹一同长大,知晓她性格刚强,定然受不了被冤屈。”
\"我自然受不了被冤屈,但也不屑于对我厌恶之人证明我的冤屈。”君思瑶面上的嫌恶之意更甚,她索性不再理会谢流光,自行转身离去。
谢流光神色一变,还未有所动作,冉骜便早已面露惊觉,格挡在他身前,冉骜面带怒意,语气却是恳切:“大师兄,你纵然不相信我,难道也不相信师父么?”
谢流光神色微微一动,语气也不由得松了松:“我自然相信师父,我也相信我自己的眼睛,倘若师父他被蒙蔽,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可是大师兄既然说相信师父,那就应该相信师父再不疑他,冉骜面上拳拳,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谢流光见他如此,长长吐了口气,似是稍有所动,也不再反驳。
冉骜见他神色微松,薄唇抿成一条线,思量片刻,终是缓缓吐出:“若这只是大师兄一厢情愿的猜测,你要伤害的人,可是你未来的妻子啊。”
君思瑶的身形似是顿了顿,半晌停在原地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