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瘦小的侍女双膝跪地,高高捧着手上的描金胭脂盒,立刻有另一个侍女拿着银毫细细渡了一层胭脂,这个侍女和捧盒子的侍女交换了一个神色,捧盒子的侍女小心翼翼地用银毫细细在镜前丽人的额上描绘花钿。
妆镜前的紫姬夫人似是满腹心事,美丽的紫眸并未在镜中聚焦,似乎也并不在意花钿描画的如何,为她描摹的侍女略略松了口气,那精致的花钿很快描好,一个穿着绀青袍服的男子面上带着谄笑,三两步跨进来,竟迫不及待地抚着镜前丽人的面颊,贪婪地看着她:“你说你为什么这么美,是上天派来专门折磨我,勾引我为你做任何事的妖精么?”
“没个正形。”见那男子过来,紫姬面上的容色稍缓,她挥挥手令那两个婢女退下,那两个婢女立刻如蒙大赦般匆匆正要离开,却忽然之间,紫姬面色一冷,一股力道传来,那两个侍女便被拉了回来。
“我竟没有注意,这胭脂膏子的成色,怎么相较从前差了这样多?”紫苏冷笑,“莫非你们看我现下服侍王上,就把我当做了和你们一样的人。”
“婢子们不敢。”那两个侍女立刻哆嗦着跪下,一个大着胆子回话,“夫人明鉴,从前夫人所用的胭脂膏子,之所以色泽红艳,是因为用了陆上十六岁的少女心头的鲜血点了胭脂膏子的朱红,可是现在王上颁布了《海律》,水族人杀陆上之人一样要偿命,水族人自然不敢想从前那样,肆意去杀戮陆上的少女,没有了这心头血,所以这胭脂膏子的颜色自然不如从前红润……”
那婢女话音未落,一阵噼啪之声传来,那两个侍女的双颊立刻高高肿起,风中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噼里啪啦地扇那两个侍女的耳光,一直到他们嘴角渗血,面颊涨的像猪头一般,那力道才停下来。
绀青衣袍的男子面色冷然:“滚下去。”
两个侍女不敢多言,捂着脸匆匆出去。
“《海律》、《海律》在朝上听那个女人趾高气昂地硬要长他人志气,颁布这海律我便已经怒极,没想到回了自己家,还要听到这海律两个字。”
他伸出双臂一把抱住面前的丽人,深深在她的额头上啄了一口,紫姬也媚笑着,伸出手臂环绕在她的颈部上,笑容中却带着阴狠:”今日无鳍公子倒算是手下留情,我还以为,你会杀了她们。“
”她们的确该死,但是在美人面前,杀人是一件很煞风景的事。”无鳍啄了一口紫姬的额头,小心翼翼将她抱在宽大的床榻上,两个人顿时开始云雨起来。
春风一度之后,紫苏头发迤逦,半裸着酥胸躺在无鳍的怀里,无鳍暧昧地笑看着那妩媚面颊,信手把玩起她的一缕发丝,却是有些难以置信:“若以容颜而论,放眼整个水族,除了夫人您本人之外,根本没有人可以和王上匹敌,而且王上对夫人百般疼爱,简直到了予取予求的地步,夫人……”
無錯書吧无鳍笑得愈发暧昧,用舌头细细把玩着紫苏小巧精致的耳垂,一字一句在她耳畔呵气:“但为何……夫人又偏偏肯委身于我,倒叫我受宠若惊了。”
无鳍一面说着,一面又开始如狂风暴雨般肆虐地吻她。
待到风雨停下,紫苏上身那绣着鸳鸯戏水的亵衣也不见了,神色却出奇满足,像一只乖巧的猫儿:“飞羽?那张脸再好看有什么用,不过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银样镴枪头。”
她媚眼如丝,却伸出纤长白皙的手指勾住面前男子的下颚:“倒是你,看上去斯文瘦弱,却金枪不倒,夜夜笙歌。”
“金枪不倒,这不就是我么。”他攥住怀中紫苏的手,两人又开始钻进了锦被之中,一番颠倒折腾。
正当此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微微的动响,紫苏立时警觉:“是什么声音?”她刚要探出头去,便被兴致正浓的无鳍一把拉回来,“美人儿你惊惶什么,我爹忙着和那龙神制定那些专门坑害自己人的勾当法律,除了我爹,没有人敢不经通报,擅自闯入我的房中……”
他话音未落,锦被被蓦然掀开,满是明亮。果然是星垂长老倏然出现,竟是不经意撞破了这一幕。星垂长老的胡子狠狠抖动,布满了皱纹的老脸已经涨成了紫红色,他哼哧哼哧喘着粗气,无鳍用术法匆忙穿好衣服,早已经吓破了胆子,扑通一声跪倒在星垂长老的脚下。
星垂长老哐当抽出腰间的佩刀,利刃对准了独子的喉头。无鳍从未见过父亲愤怒到这般地步,早已经吓破了胆子,哆哆嗦嗦早已说不出一句囫囵话儿。
一旁的紫苏却是不紧不慢穿好了衣服,不慌不忙挽好了发髻,甚至从从容容地在唇间双颊点上了一些胭脂,轻轻一声嗤笑:“都说虎毒不食子,长老未免太过心狠了。”
星垂长老看着他,眼睛里几乎愤怒地要喷出火来,他恶狠狠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娼妇,待我收拾了这孽畜,再来收拾你。”
“长老是有身份的人,何苦要将话说得这样难听?”紫苏竟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委屈神色,而后妩媚一笑,“我明白了,长老之所以愤怒如斯,皆太久没有享受过这男欢女爱的妙处,这也容易,待我遴选几个经验丰富,风韵犹存的少妇过来服侍长老,定能让长老重焕青春!”
“娼妇,我先杀了你,省得你再用这样的浮浪言语,先是勾引王上,再是勾引我的儿子,老夫,定将你碎尸万段。”无鳍长老说着,竟将那刀从无鳍的颈上抽离,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面前媚眼如丝的女子狠狠劈去。
“爹,不要啊,她可是族长夫人。”无鳍慌了神,不管不顾地上前,从星垂长老的身后一把抱住星垂长老,正当此时,一道玄青色的狐火,像是一把尖锐的箭镞一般,狠狠向着星垂长老的心口袭来。
星垂长老的瞳孔猛然收缩,他一声闷哼,旋即倒在地上,而他心口的位置,被狐火烧出一片焦糊。
无鳍难以置信地看着紫苏,面色苍白,竟是半晌也回不过神:“他是我爹……他是我爹啊。”
“可是方才我若是不动手,你爹就会杀了我,你难道想要眼睁睁看着我去死么?”紫苏倏然眼眸低垂,泪水涌动出来,“我死了……你觉得你爹会怎样对你,纵然舍不得杀你,想必也会废去你全身的法力,让你从今往后做个废人……你真的想要这样度过么?”
无鳍不知怎么,脑海中浮现出父亲一意孤行,一刀砍下紫苏美丽无双的头颅,然后将自己废去了法力修为,终身幽禁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小屋子的场景,浑身上下一激灵,不,绝不可以。
“是啊,绝不可以……但是……你们水族人修行的皆是凝冰为力的水系术法,放眼整个水族,恐怕也只有我一人会用狐火之术……”
她说着说着,泪水忽然从那双绝美的紫眸中流淌出来,无鳍的心跟着抽搐,他一时也不知怎么办,眼前的美人呜咽,他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刚想蹲下身去安慰眼前的美人,双掌刚刚伸出,又回头看着父亲死不瞑目的模样,又缩了回去。
他这一瞬的胆怯落入了紫苏眼中,紫苏不可置信地看了她一眼,眸子宛如一只受惊的小鹿,有些受伤,又有些怯生生,又有些茫然和无助,无鳍再也按捺不住,一个箭步上前,将面前的紫苏紧紧拥抱住,口中不住喃喃:“我来想办法……我来想办法……”
紫苏把美丽的头颅按在他的肩窝里,绝美的紫色眼眸中,忽然露出一个暧昧不明的笑意。
水族一众皆沉浸在震惊之中,任谁也不曾想到,一向德高望重的星垂长老竟骤然去世,并且竟是死于自己的独子无鳍之手,水族一众人等尽皆骇然,众人虽知无鳍长老与龙神一样,对陆上之人多有亲近,也因此对时不时借着一副皮囊跑去陆上拈花惹草惹是生非的独子颇有不满,但是到底不失父子连心,若说无鳍因此而行此悖谬之事,那水族一众人等自然是万万不能相信的。
无鳍被五花大绑,跪在大殿之上。君思瑶端坐在高位上,她的目光沉凝,冷冷看着眼前的少年。
水族一众臣等分列两侧,似乎感受到了龙神因为怒意所带来的一众强烈气压,他们屏气凝神向着龙神行礼,龙神神色威严,一众臣子如临大敌,连大气也不敢喘。
可是有不少人发现,龙神身后的那个鲤鱼化成的冉骜,仿佛是龙神身边立着的一杆翠竹,周身散发着芝兰和珠玉一般莹润的光泽,仿佛一泓泉水般中和了龙神的怒火。
\"无鳍,你当真亲手杀死星垂长老,犯下弑父恶行?”龙神的声音从高处落下,似一记重锤。
少年浑身痉挛,若不是被绳索绑缚,只怕会立时瘫软成一滩泥,他看着星垂长老身上的伤口,最深和最致命的一道,是一道锯齿形的兵刃所伤,而这兵刃的刀口,便是无鳍惯常所用的挽鲸刀——那是无鳍于曾于海中深处捉拿到一只巨鲨,以鲨鱼的牙齿和万年不化的寒冰所制成的刀。
“是我……杀了……”少年身体抖动,紧握双拳,浑身痉挛,似是再也说不下去……君思瑶冷冷看着他,并不因为眼前少年的痛苦而流露出丝毫的冷色。
“为何要杀死无鳍长老?”龙神沉声问出,无鳍的身体愈发受到刺激,身体不住痉挛,他半晌才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嘴唇不住地翕动,“龙神处死我吧,不要再问了……”
“依照《海律》杀人者,需对反对动机供认不讳,方能据实宣判。”却是龙神身后少年冉骜开口。
无鳍满面愤怒地望着面前的少年,拼命压抑住面上的愤怒,他忽然看到人群中站着一个妇人,无限伤感和失望地看着他:“无鳍,大殿之上,龙神问什么,你便说什么吧。”
无鳍紧紧捏住拳头,一字一句沉声说出:“是因无鳍……贪恋女色,在事发之时与数名女御……行不轨之事,被吾父所厌恶,我与父亲争执,激愤之下,错手弑父……”
他话音未落,那个妇人倏然冲上来,对着无鳍劈头盖脸,重重扇了数十个耳光,直到无鳍双颊肿胀,颤抖不已。
“启禀龙神,我已经将那些勾引我儿犯罪的女御尽数打杀法卖,若非我平时一味纵容,无鳍又听信那些长舌贱人的挑唆,所以才做下这等天地不容的恶事……我……我真恨生了这个孽障。”
那妇人说着,眼见又要施法对着无鳍重重打去,可是她刚刚出手,便被一道凌空而来的法力阻隔。
此次,又是那位少年冉骜开口:“闵夫人,无鳍该如何处置,自有海律做主。”紧接着,冉骜微微露出一道淡蓝色的法力。萦绕于无鳍的周身,众人顿时吃惊无比,水族天生有疗愈之能,疗愈伤口水族人人皆会,可是人尽皆知这冉骜弱不禁风,却不曾想,顷刻之间,方才无鳍之母闵夫人责打无鳍的伤口,便已然愈合。
眼见冉骜出手为无鳍治疗伤势,闵夫人面色略略放心了几分,那癫狂的神色似乎无药自愈:“是是,一切自当听凭龙神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