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他妈干嘛呢？”
翟璟奕的意识有些模糊，数不清是几个人松懈了力气，他猛地挣脱脖颈处的魔爪。满脸湿淋淋地、眼睛里蓄满各种晶莹液体地盯着边柯。
他穿着潦草的无袖纯白背心，懒懒地靠在厕所门框边，背心已经发黄，看上去有些年头，上面还有一些细小的黑笔印和破洞。边柯身材高大挺拔，被汗水浸湿的布料紧紧贴合着他匀称健硕地肌肤，凸显出他结实的肌肉线条。
边柯双臂交叉在胸前，无聊地摆弄着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他在学校小有名气，是令这种欺软怕硬的施暴者闻风丧胆的存在。
他们悻悻地说道:“在这站着干嘛？还不走？”
“我不走你们要怎么办？连我一起打？”
领头的混混气质最油腻，额角处有一道狰狞的齿痕，脚步虚浮不着地。浑身散发出一种恶臭，混合了烟草、酒精和汗味。头发油光可鉴，纠结盘虬在一起，满脸横肉、眼睛凹陷，令人作呕。
这种人谄媚起来更加滑稽:“当然不是啊……我们就是看不惯这个小白脸整天瞎几把装乖，想稍微教训他一下，您只当没看见就成了。”
说罢还“贴心”地侧过身体，让出一个身位。见边柯仍旧站在那纹丝不动，他甚至伸出手臂半推半搡地请他忽悠他离开。手臂内侧的黑蝎子刺青露出来，逼真的细节与甲壳十分可怖。
“那如果老子今天心情不好，想管闲事呢？”
领头的和周围为虎作伥的痞子们交换了几个眼神后，咧起嘴来露出一口黄牙:“行啊，当然行！老子跟你客套几句你还真把自己当个角色了？”
“你要么把在这看到的听到的全咽回肚子里，爷爷们今天饶你一命。要么你就跟这小婊/砸一起挨打！揍到你不想管闲事。”
边柯轻蔑地看着眼前的人，摁了摁指关节，关节发出清脆的吱嘎响声:“废话真几把多……”都不等对方反应半晌，就眼疾手快地攥住流氓头子的手腕，用蛮劲狠狠扭了一下。
他发出一声杀猪似的惨叫，企图挣脱边柯的控制，但边柯的手同铁钳一般将他的手腕锁住、背在身后。他从边柯眼里见到了陌生的愤怒与决绝。
边柯用力踹了混混一脚，将他踢倒在地。领头的闻到喉管里一阵刺鼻的铁锈味，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边柯却丝毫不给他机会，用膝盖顶住他的胸口，拳头像子弹一般落在他身上。
刚才还气焰嚣张的一帮人，此刻就像只会点头的鹌鹑，被吓得不敢动弹。
“以后还敢不敢欺负他？”边柯指着一旁缩在角落的翟璟奕，将混混的脸强行摁在地上的泥水中，玩味地看着混混露出惊恐、痛苦、求饶的表情。
“不敢……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边柯冷冷地看着这狼藉的一切，说道：“如果下次还让老子撞见，我就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你了。”
——
“洗洗干净，你这样出去肯定得被人笑话了。”边柯还是那副事不关己、贱嗖嗖的样儿，靠在男厕角落，别扭生硬地关心道。
翟璟奕好像生来是沉默寡言的性格，一言不发地清洗身上的口红印。他白皙纤瘦的手臂上，被口红写满了“老子的玩/物”、“公交车”、“男-仆”之类的污言秽语。
边柯崩溃地顶了顶腮帮子，理智和脑子差点没拦住他上涌的热血，他登时想把水龙头拧断，让那些字永远留在翟璟奕看上去一折就断的手臂上……
好像这些话生来就该在这个美少年身体上被镌刻似的，不凌乱不违和、甚至生出一种开垦过后的美感。
见翟璟奕没理他，边柯锲而不舍地搭话:“叫什么名字啊？”
没有称谓，听上去十分冒犯；但直觉告诉他面前的少年不会恼怒，就算生气了也只是作出一副可爱的虚势来惩罚自己。
“被欺负了也不知道呼救，胆小得要死。”边柯小声小气地编排道。
“谢谢你救我。”
翟璟奕心里正烦闷着，原本的计划被打乱，精心设计的机位，成为了指控面前这个傻大个防卫过当的证据。出于礼貌和讨好的习惯，他还是道谢了。
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个死缠烂打的，见翟璟奕有回应便更穷追不舍起来:“你叫什么名字啊？”
“被打了都不知道还手…看你身材跟条白斩鸡似的，要不要我教你几招？”
“你碰到我这样愿意搭救的好心人的概率很小的！这样，我也不收你保护费，我们俩交个朋友认识认识，以后……”
边柯顺着藤蔓便喋喋不休起来，翟璟奕生性喜静，除了啰嗦的讲课老师以外，从来没见过有人能一口气赘述这么多没用的话。
精心筹备的陷阱报废，他本就一口气被堵得吐不出来。他讨厌冗长的吹嘘和歌颂，一切不能给自己带来切实利益和价值的交谈都是废料，他不喜欢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
边柯还在自顾自地说，翟璟奕一个斜眼都没留给他径直走向厕所隔间。
“你干嘛去？”边柯下意识转身攥住翟璟奕，模样跟对待刚才的混混毫无差别。翟璟奕低头狠狠睨了一眼边柯铁钳般的手掌:“管我呢？”
他上衣还有些湿漉，上课铃早已打响。这个时候并不应该跟边柯打嘴炮，横生事端。他此时心里正在为自己嘴上的莽撞而自责后悔，想着怎么跟这个看上去不大好惹的同学道歉。却羞赧地发觉边柯好像一点儿都没愠色:
“不是不是！”边柯赶忙撒开手，“我不是故意抓疼你，我只是单纯想问问你。”
翟璟奕低头看向被边柯撒开、却仍然停留在半空中的手腕，顺着话头:“我上衣湿透了还怎么回教室？我进隔间拧个湿衣服你也要管？”
边柯自责起来还有点乖仔的范儿，头发耷拉下来、低眉顺眼的。
翟璟奕偏偏最吃这套，淡淡说道:“你是我计划里的变数，我本来以为世界上没有人蠢成这样，会去做救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被打的地点、时间、角度都是我自己精心安排好的。你要是不来这一茬，说不定那群混蛋现在已经在教务处领处分了，偏偏出了你这么个蠢货……”
边柯听得有些失神，他从来没遇见这样一个人，在算计别人的时候都能性感得让他这么心动。如果面前的少年能有一天把算计用在他身上，他会甘之如饴、并觉得这种背后的阴谋是人间极乐。
所以后来他发现翟璟奕自始至终都是在算计他、想从他身上谋求点什么的时候，他心甘情愿。反倒是翟璟奕捞够了、放手了，边柯倒不乐意地反过来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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