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庭翊默默攥紧了手中的方向盘,他跟在少爷身边伴读十年。期间受尽屈辱和打压。
明楠靳并没有表面上体现出来的温柔儒雅,相反因为日常生活中的压抑,明楠靳把全部的暴戾情绪撒在明家的下人身上。真实的他——狂躁、阴郁、欲望强烈,对翟璟奕多温柔多耐心,对待他就多暴躁多不耐烦。
“有问题吗?”
他讪讪地摇头:“没有。”
“没有就去办。”
可林庭翊不是温室里的花,反而从阴沟里依缝而生,在长此以往的打压、敷衍、刻意忽略下,他自甘堕落地对明楠靳滋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
他渴望着发生一次荒诞的意外,但人生不像情爱小说,人的心意也不是方向盘,非南即北、说变就变。来自斯德哥尔摩的爱人,注定会在抵达彼岸时,遍体鳞伤。
“今天晚上你来我房间。”明楠靳轻扶额角,眉头紧皱着说道。
“好。”林庭翊垂下眼睑,淡淡的一片阴翳撒在他硬朗的面庞上。他从小被明家锻炼身手,全身上下的伤痕画出一幅凤凰涅槃的浴火画像。
他明白这种吩咐意味着什么,明楠靳私底下对欲望的需求远超于常人。但他自诩高洁,明楠靳的手应该用来弹钢琴、作画,帮他纾解欲望的活自然落在林庭翊身上。
他的手和少爷的截然不同,明楠靳常年练习钢琴,很少做粗活累活,除了指尖有茧之外,整个掌心细腻光滑。虽然明楠靳本人长相侵略感十足,但他这双手要比小姑娘的手还嫩上几分。
反观他,明明没比少爷年长几岁,那双手却饱经风霜、与他正少年的身份格格不入。除了伴读的任务之外,他很小开始就需要帮忙打理明家上下的琐碎事务,手心落下层层薄茧。
每当指节抚上少爷的渴望的化身物,他的感觉都既满足又痛苦,明明触手可及的爱人却只能以最隔阂的方式触摸。明楠靳要求他帮忙时不允许他戴手套,正因为林庭翊手上有一层恰到好处的薄茧。
林庭翊本以为可以靠少爷的欲望、靠这点见不得人的单方面交易,将少爷一辈子锁在身边。为此他苦苦尝试练习更新鲜的花样,没想到因为翟璟奕这个变数,他会提前被埋葬到乌斯怀亚的灯塔之下,永生永世被囚于深海,哑口无言。
——
“我们给予私教的条件很优厚,你在弥荒待了这么多年,应该也知道我们最能够放心的就是私密性和薪资。”经理懒散地靠在电竞椅上,胸有成竹,宴戚的情况他了如指掌,面对他给出的条件,他相信宴戚一定不会拒绝。
没曾想宴戚始终如一地垂着眼眸,做出一副丝毫不感兴趣的样子。他无精打采地转动左手食指上的一枚素戒指,桌子底下的黑色低帮板鞋以一种稳定的频率点地。
来之前他收到了经理的邀请,对此感到意料之外。弥荒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名利、钱权场所的承载机构,经理没有任何理由召回一个已经失去利用价值、解约的高龄拳击手。
他特意联系沈卿扬:【弥荒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
【你从哪儿听到的风声?他们最近挺低调的。】
【弥荒找到我头上来了,说要聘我当私教。】
【……】
【姓钱的怎么蠢成这个逼样了,找替罪羊都他妈不背调……】钱家是控制弥荒的真正幕后主使,一切与藤城军-火器械有关的违法交易都被钱家垄断,在弥荒暗中进行。
【替罪羊?】宴戚迷惑。
【他们准备扩大产业,把那些东西放到明面上来交易。】
【?】
【钱家实力远远不如当年,在藤城的豪门里都要排不上号了。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估计明年钱家就会选址装修弥荒的新店面,听说是准备开拳击俱乐部,你千万别蹚这趟浑水,指不定哪天上头把你也给抓了。】
【我又不是傻缺,天上掉来的馅饼我会随便捡着吃吗?】
【前几年你缺钱的时候……确实是这样的,饥不择食。】
【滚。】
宴戚想起沈卿扬的话,表面上看似在思考,实际上在组织体面的说辞来婉拒。
“经理,其实我……”
“哎哎,你别着急忙慌做决定。”经理在道上混了很多年,是个人精,一眼便看出来了宴戚脸上的不情愿和踌躇,他拿出最后的筹码。
“你先看看这个。”经理面色耐人寻味地递给宴戚一本薄厚适中的册子,白色的扉页上毫无信息,宴戚倒想看看钱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王郢早就听说孟家的独女孟雾因,放着整个藤城的豪门少爷看都不看一眼,偏偏青睐一个破打拳的穷小子。传言中能够幸得美人青睐的穷小子——便是生得一副惊天泣地好皮相的宴戚。
阔少们都传言,其实这穷小子早就和孟小姐暗通款曲,只是跨越阶级的恋爱总不被认可,尤其在鄙视链分明的上流圈子,有钱人血液里都带着洗刷不干净的优越感。
宴戚要是想和孟小姐旧情复燃,重新攀上高枝,那么和弥荒签订契约,是唯一选择。
册子上记录着一年以来弥荒背后的军火交易记录,宴戚看见许多文字扎在一堆就没了耐心,便敷衍地装装样子,翻了几页。
名册上也不乏有他熟悉的名字——例如沈卿扬的父亲、方喻的父亲、还有孟雾因的父亲。王郢以为他看了这份名单就会上弥荒的贼船?简直是在做蠢得没办法再蠢的无用功。
宴戚内心鄙夷地想着,不断思考怎么快点应付完这场推拉然后出门呼吸新鲜空气,翻到最后一页时,他看到一个对他有着致命吸引力的名字。
他呼吸一滞,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凝结成块状,温度骤然下降,心跳却急速加快,从来没有哪一刻,让宴戚像现在这样愤怒、惊讶、紧张、仇恨。以至于他忘了掩饰自己的情绪,这种剧烈的情绪转变被王郢尽收眼底。
王郢再次勾起一抹胸有成竹的笑容,用指关节叩叩桌面:“考虑好了吗?这次同不同意加入?”
宴戚的眼里满是悲怆与决绝,他仿佛是咬碎了牙关,皮肤上瞬间长出了尖刺。眼里燃烧熊熊火焰,他点点头回答道:“我同意。”
王郢露出意料之中的笑容,人都是依照自己的欲望和利益行事,他很明白宴戚这样做的动机,靠入赘上位的男人在豪门里并不少见。
可惜了宴戚的好身手,以后只能给孟小姐当贴身保镖咯。
王郢登时便机敏地拿出合同和签字笔,宴戚毫不犹豫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行,你慢走。”
宴戚恍若未闻,最后一点笑容都挂不上脸,他眉眼之间仿佛有冰刃刺入,锋利冷冽。王郢阿谀、幸灾乐祸的表情几乎会彻底引爆宴戚。
王郢将名单收起来。但如果他仔细看,会发现事情并不如他所想的那样,宴戚和孟家实际上关系淡泊得很。在名单最后赫然写着两个字,也是让宴戚改变主意的真正理由——夜听。
只有他,才足以让宴戚以身犯险,羊入虎口。
——
“那批货拿到手了?”夜听将烟头卡在烟灰缸边缘,轻轻掸了掸烟灰。
“是,您要看吗?”
他吞云吐雾:“不用了,你这次做得好。”
夜听脑神经在尼古丁的麻痹下有些虚浮地兴奋,他打开身后的一个纯黑色匣子,拿出一沓钞/票:“这段时间你辛苦了,拿着这些钱回去好好休息吧。”
“您……什么意思?”下人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看着夜听,不敢相信他会过河拆桥。
夜听对他勾勾手指:“过来,有话跟你说。”
下人乖乖地走到他面前半蹲下来。
“拿着这些钱带着老婆孩子去国外,我已经全部帮你们打点好了。要是让我发现你偷偷回国……”
“为我办事这么久,你应该知道我的手段吧。”
下人被恐吓得双腿发颤,失去重心、狼狈地坐在地上:“是……是、我知道,我一切都听您的安排,我马上离开……”
夜听勾起一抹游刃有余的笑容:“我就知道,我手底下的人…最听话了。”他从兜里抽出一支香烟,夹在左手食指和中指之间,面目和善地对下人说道:“来一根?”
下人战战兢兢地接过,浑身颤栗地仓皇点头:“好……好。”
地上都是手纸、酒瓶和烟盒,下人全身都不受控制地哆嗦,当看到夜听左手捏着点着的香烟,猩红的火星缓缓靠近他的脸,他瞳孔骤然放大。
無錯書吧“少爷饶命!”
夜听却爽朗地笑了一声:“这么害怕干嘛?抽烟不得借个火?”
此时的他与方才的气质、表情截然不同,少了一股阴郁痞坏的疯劲,他轻笑着说:“别紧张,你老婆来找过我,她说她有带着孩子出国留学的打算,我也算是看你在我身边干了这么多年也没出过岔子的份上,放你去过好日子了。”
他不轻不重地拍拍下人的肩,而对方眼里的恐惧还是没能完全消散,迟疑道:“谢、谢谢您……”
“不客气。”他抽了一口烟,“现在去收拾行李吧。”
待下人离开后,夜听拈灭手里的烟头,转转脖颈与手腕。他长期没有暴露在阳光下,皮肤白得反光,像是地狱里爬出的撒旦,长期酗酒吸烟使他眼神迷离、飘忽不定,但夜听先天的基因和底子极佳,这种颓丧感反而为他赋予全新魅力。
他站起身来,系得松松垮垮的浴袍腰带散开,因为久不经锻炼,腹部只能看见一点点肌肉的痕迹,白净平滑的身体上洁白无瑕,略微湿润的头发柔顺地贴在额头处,他露出无奈、悲凉的笑容。
“可以啊,表现越来越好了。”
夜听背后的房间里传出一阵声音,藏匿其中的高大人影终于浮现在灯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