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将至,今年格外浓的新春氛围让翟璟奕也有些期待除夕夜的到来。玲珑花园各家各户张灯结彩,彤红的灯笼悬挂在门外,发出令人安心的家的暖光。
雪仍然如同不要钱的银子,在阳光折射下绽放出耀眼的光芒,雪花状晶体仿佛宙斯的精灵,福至人间。瑞雪兆丰年,也许只有让雪将藤城包裹住,藤城市民听不见喧喧嚷嚷,才给翟璟奕一种扑面而来的、熟悉的乡土感。万籁有声,庭堦寂寂。
他一言不发地凝望着楼下的草坪。今天中午,他光鲜的生母将会与她风姿绰约的丈夫一起,来探望他这个可怜孤僻的儿子。
仿佛心情里一定要有些缺口和污点,这才是翟璟奕的常态,极致的悲和极致的喜都不应该出现在他的生活。
他买了一件上档次的新衣服。母亲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要在继父面前好好表现,只要把继父哄开心,翟璟奕就再也不需要辛辛苦苦勤工俭学了。
翟璟奕心里漠然,我连你这个亲妈都不认,还会把这老登放在眼里?话虽是这么说,但翟璟奕骨子里的乖巧懂事改不掉,如果他忤逆冲撞了这个男人,以后没有好日子过的——只会是他的母亲。
对于无冤无仇的人,他向来不会因为一己私欲而改写别人的生活。他明白自己在这场年夜饭中的角色,只是反衬母亲一家幸福生活的幕布,幕布的底色是黯淡和不幸,他要表现得阳光开朗、以表示母亲的教子有方,但却不能比母亲和那个男人的孩子更出众幸福。
年关将至,翟璟奕长吁短叹的频率却高得出奇。明明他不是伤春悲秋的性子,在最幸福最热闹的这一刻,他还是无法避免地感受到孤单,黑夜里的航船没有彼岸,就像他如今的窘境——在风中无法飞扬、在土里也无法安详,或许唯一能做的就是拥抱永恒沐浴阳光。
除夕的日光和往日毫无差别,只是空气里夹带了鞭炮的硝烟味,小区里的可爱孩童手上抓着一把把长度各异的仙女棒,火花在白日里竟然也没有那般令人沮丧的闪耀。
【除夕快乐。】隔着文字仿佛能感受到宴戚在背后的表情,平淡得就好像今天不是一年的最后一天,他只是跟翟璟奕说了一句“早上好”。
翟璟奕一天以来收到了无数句这样的问候,有些人发来长长一段篇幅,却仍旧在他的心里掀不起丝毫波澜。原来喜欢和心跳是不被任何所束缚的,你不需要费尽心思在文字里加入五花八门的巧思和表情,就能让人在寒冷的冬天里莫名其妙高兴起来。
【除夕快乐。】翟璟奕微笑着回复。
句号里好像藏着世界上最美的微笑,在结晶的誓言下怒放出春天的嫩芽。翟璟奕坐在床铺上,前几天他把床上用品都清洗了一遍,趁雪停时挂在阳台上烘干,但南方的冬天湿冷,他的被子里现在有一股潮湿的霉味,他对气味的感受十分敏感,这种刺鼻的潮湿气息让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
房间里都是阴冷的气息,而世界之外盛大繁华、梦想被贩卖,好似所有人都拥有了幸福。
翟强在客厅里和自己的酒肉朋友大声通话:“喂?今天晚上来我家打红中吗?……那当然啊!必须喝几杯。我家那个拖油瓶今天要跟他妈去吃年夜饭,你们放心尽管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等你们哈。”
翟璟奕不得已用泛着潮湿味的被子将脸捂上,被子里的空间好像和世界不一样,看不见金色的灰尘和黯淡的星光,只有无穷无尽的、令人安心的黑暗,视线被彻底遮挡。
【嘟——】手机在一旁振动。
【妈妈快到了,你快点准备,穿件有档次点儿的衣服,看见小爸和弟弟记得问好,嘴甜点儿、别总跟小爸犟。听见了吗?】
翟璟奕脸上看不出表情,淡淡地回复:【知道了。】
翟蓉音让翟璟奕叫自己的新老公小爸,并很执着地明里暗里提醒他改口,但翟璟奕总是装作迟钝、不近人情,每次见到他都是呆呆地、木讷地叫他——“叔叔”。
翟璟奕重新坐起来,坐到靠窗的凳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像是被抽去了魂魄一样全神贯注地盯着,翟蓉音说他小爸很喜欢自己那双眼睛,里头有一股桀骜不驯的劲,可长大好像是人必经的溃烂,他已经失去了从前八面玲珑的自己。
现在的他甚至都不需要刻意沉默,就能变成长辈口中木讷、冷血的典型。
也挺好的。
窗外是蜿蜒盘虬的老小区石板路,这里的绿化带建设得很凌乱,乍一眼俯瞰远方只能看见一片无垠无际的葱茏绿色。
三个格格不入、穿金戴银的小小身影跨越绿化带,看上去手上提着许多礼品。翟璟奕一眼就认出了自己那个虚荣亲妈的作态,一段普普通通、崎岖不平的石板路走出了女明星艳压红毯的范儿。
他赶紧坐回床上,笔直挺拔的背后有些发凉,微微薄汗有些打湿他贴身穿的衬衣。
忧思未断,只听门外有寒暄笑语声:“我们来得迟,让哥久等了!”
翟璟奕心下正想时,只见翟强猝不及防地闯进了他的卧房门,他和自己许久不见的妈妈四目相对,却并没有久别重逢的感动。翟蓉音熟稔地、眼疾手快地扑到他床上抱住他:“小奕,好久不见……”
看上去下一秒泫然欲泣,实际上翟璟奕知道她不久前还叮嘱他要如何如何讨好自己的继父和弟弟。翟蓉音打扮与翟璟奕记忆里的她截然不同,彩绣辉煌,恍若神仙妃子。一双丹凤眼,两弯柳叶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
翟璟奕别扭地起身,他继父在一边笑道:“你们母子俩好久没见了吧,这回见面好好陪陪你妈。”
刘睿年近四十,看上去却并不显老。戴着一副显年轻的金丝眼镜,斯文地在一边笑着,脸上的褶皱仿佛让这个戏剧场面变得真实起来。但刘睿这副装作善解人意地关怀他的样子,落在翟璟奕眼里只觉得他虚伪。
翟璟奕的直觉是一项很可怕的异能,他痛恨看到刘睿在一旁慢条斯理地笑着的样子,他这副模样会给翟璟奕带来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翟蓉音找了个合适的时机,顺势把藏在一旁的刘燃牵出来介绍给翟璟奕看:“你是不是也好久没见你弟弟了?上次见他得是多少年前啊,你看他已经长高这么多了!”
翟蓉音在对于刘燃的教育上是不敢多嘴一句的:例如翟蓉音在翟璟奕小的时候,冰的辛辣的碰都不许碰;但如今乖乖站在他面前低着睫毛还表现得有些羞怯的刘燃,却染了一头耀眼的金发。
这个孩子并非翟蓉音亲生,而是刘睿前妻的种,刘睿对他宠爱有加、可以说是放在掌心里呵护着。正因为不属于自己,翟蓉音才要格外逆来顺受、予取予求。
“是长高了不少啊。”翟璟奕不打算把上一辈的事迁怒到无辜的刘燃身上,毕竟刘燃也摊上了这么个渣爹。某种程度上来说,翟蓉音和刘睿倒算是天作之合。
“我明年要高考了,学习任务特别紧,哥…哥哥可以教我做题吗?”刘燃一双杏眼含波,上目线呈一条直线,微眸盯着翟璟奕,好不楚楚可怜。
还挺巧。翟蓉音在刘燃快高考的这个寒假特意拖家带口来藤城跨年。
“行啊,当然行。”
刘睿在一边补充:“你璟奕哥哥可厉害了,当年高考发挥特别好。你要多跟他取取经,让他教你怎么考上名校。”他笑盈盈的,分不清话里是真心还是假意,但话里话外都是在帮翟璟奕说话。
翟璟奕无可奈何地在心里想道,我又不是他爹。
“咱们行李不还在车上吗?我们先回酒店收拾收拾再来接璟奕吧。”翟蓉音最见风使舵,生怕刘睿提到哪个字伤到刘燃的自尊心,赶快打岔。
“行,我们特意把酒店订在附近了,马上来接你去吃年夜饭。”
翟璟奕弯起眉眼假笑,跟他们挥手:“你们先去,我在这等你们。”
言语之中的寒暄,让翟璟奕短暂地以为……他们真的是一家人。但刘燃眼里的冷漠和妒意让他明白,两节笔直的轨道,只会在固定的一刹相交,之后它们命运里的必然,就是渐行渐远。
这是翟璟奕在翟蓉音拖着小皮箱,毅然选择离开他的那一刻,明白的道理。
——
“干杯!”刘睿起头。
翟璟奕举起酒杯,糊弄地闷了几口。
“小奕能喝白的吗?要不要试试?”
旋转桌面上的菜品琳琅满目,中央的装饰物被雕琢得栩栩如生,是一只珊珊可爱的小雀。鱼肉软烂、翠色欲滴的青菜入口也有一股独特的清甜。
翟璟奕摇摇头:“喝不了。”
刘睿有些遗憾地推了推眼镜:“长这么大了都喝不了酒,到时候参加工作了很容易被领导编排啊。”
翟璟奕最烦这套说教的说辞,一看就是被真正有权有势的上司磋磨得心里有应激反应了,回过头来折磨别人。
“今天感冒,白天吃了头孢。”
刘睿识相地闭嘴。
“小奕,吃鸡肉。”翟蓉音给翟璟奕夹了一筷子菜到碗里,是满满半碗香喷诱人的鸡汤。
翟璟奕乖乖地低头吃饭。
“你是怎么考上藤大的?你跟我说说,我问过你妈…她总是藏着掖着,趁着这机会我正好帮我家小燃问问你。”刘睿喝得不多,脸却泛出老红色,像是熟透的烂番茄。
酒精给刘睿带来炎热的错觉,他把西装外套脱掉,内里是一件洗得发白的衬衣,衬衣的袖口被卷起来。手臂上也黑里泛红,从刘睿的体态中看得出来,他已至耳顺之年。
“我忘了。”翟璟奕正准备从脑海里编点像模像样的话,客客套套地搪塞刘睿,可他想起那天宴戚在雪地里说的话。
「“不开心就要说出来,不舒服就可以逃跑。”」
翟璟奕自动补全了这句话的后半句。
“不喜欢也可以拒绝,需要陪伴的时候可以偷偷溜出来给我打电话。”
翟蓉音还没等他最后一个音节吐出来,就说教起来:“哎。”她在桌子底下狠狠敲了一把翟璟奕的大腿:“好好说,你弟弟明年要高考了,别在大年三十闹脾气。”
异父异母的弟弟,跟我算哪门子亲人。
翟璟奕平时做事并没有这么冲动,他来之前再三考虑过自己应该怎么来讨刘睿和刘燃欢心。给母亲谋得一个更好的生活。可是他今天出奇地躁郁,好像是三点一线的生活里被抽出了一整条,他的触感十分空虚、不真实,前所未有的没落填满了他的内心。
“没闹脾气。”翟璟奕不敢抬起头,嘴里的鸡肉快要嚼成粉末,小声地说。
他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释怀,原来我无理取闹的底线这么低,只需要回避一个无足轻重的问题就会被贴上自私、闹脾气的标签,这些东西会紧紧粘在翟璟奕身上,落空他所有期待。
“那你好好说,一条一条、详细地告诉燃燃。”
翟蓉音眼里露出希冀与欣慰的眼神,仿佛只有对刘燃有价值,翟璟奕的人生才是真的有价值。刘睿也迷糊着肯定他:“这才是哥哥该有的样子。”
坐在翟璟奕正对面的刘燃咬着筷子,一头金发像一朵炸裂开来的蘑菇云,也目光殷切地盯着翟璟奕。
“行啊,说就说呗。”他无所谓地耸耸肩,“这个东西看基因和天赋,能不能考上就看造化喽。”
“你什么意思?”刘睿当时气急败坏地把筷子拍到桌上,桌子是木质的,发出清脆的响声。翟蓉音也反应过来——她的亲儿子、她的骄傲,这是在她家庭面前打她的脸,编排她的老婆和继子。
她站起来走到翟璟奕身边:“这是大年三十,你说的什么话?”她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装着一万种情绪和意味,疯狂暗示翟璟奕把刚才的话圆回来。
翟璟奕叹了口气,屈于母亲的请求和威压下,他乖乖闭嘴。刘燃却不依不饶地说:“哥哥,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眼里含着薄薄一层水光,经过刻意护理的脸白里透红,微眸看着翟璟奕。
翟璟奕从不是善妒的人,可他偏偏最看不得刘燃这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明明抢走了他的母爱,拥有他一生都渴望得到的幸福家庭,能在最肆意的年华尽情绽放自己的青春,偏偏要榨干自己的最后一点精神需求和生存空间。
“我的意思是,你考不上。”
翟璟奕很少以自身条件的优越去嘲笑别人,但是学历和成绩在翟蓉音这里,是翟璟奕唯一比得过刘燃的根据。他这次放纵了自己,诋毁的话没能三思而后行,他也想急切地证明,至少在某一个领域,自己是刘燃一辈子都难以望其项背的存在。
“你说什么屁话?!翟强平时怎么教你的?”翟蓉音反应比刘睿还大,登时掐住翟璟奕的下巴扇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读了点破书在这得意什么?像你这种自大的人就算能力再强也没有好下场!”
翟璟奕皮肤本身就嫩,人们常形容他的皮肤嫩得能掐出一汪清泉来。翟蓉音不遗余力的一巴掌,扇破了他的嘴角,汩汩的鲜血像一条钻破石缝的小溪一般流出来。
翟璟奕感受到嘴角周围的铁锈味,他满不在乎地苦笑一声:没有好下场吗?确实是这样。
刘睿在一边装模作样地劝阻:“哎蓉音,得了得了,大过年的都是孩子。”手臂却还是放在原处,懒懒地搭在座椅上。样子也不做全套。
“还反了他了……我当初就说要把他放到寄宿学校,这个贱蹄子都被翟强带坏了。”翟蓉音气上心头,血液涌至大脑:“你真以为自己读了几个破书就了不起了?以后只要你小爸不想,你在社会上绝对没出路!”
翟璟奕坐在原地,好似没有知觉地任由他的亲生母亲掐着脖子谩骂。他在心里想啊,如果有一天你们能知道我为了不牵连你们做出了多大的努力,你们就会发现我多高尚。
他嘴角的血不受控制的顺着肌肤往下流,快要流到他的新衣服上了。快要流到、为了见小爸和弟弟而买的新衣服上了——他忽然反应过来,竭尽全力地推开翟蓉音,慌乱地用纸擦掉嘴角的血。
那天我穿了一件很好看很体面的衣服去讨好母亲的新家庭,母亲却把两个用尽全力的巴掌留在我脸上,也永远留在我心里的阴影中。
他已经说不出话,心脏不受控制地崩塌,摇摇欲坠的那点东西冲垮了他一直以来用尽全力建立的堤坝。掺杂着泪水一起流出来,从眼里。周围好像都是会吐泡泡的鱼,一口口浊气吐到他脸上,黏糊糊的触感让他呼吸不到清新的空气,定时炸弹好像快要倒数到他最后的界限,只一刹那,所有花费许多力气维护的天真、积极、阳光轰然倒塌。
他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在不受控制地流逝,可能是泪水,或者说是希望和生命力。他不受控制地走马观花,像是一个人死去之前那样。
他想起很多,想起那个被宴戚忘记的吻、想起自己从合唱台上倒下的那一刻、想起风花雪月荷草木尘埃,最后他想到了宴戚对他说的话。
「“不开心就要说出来,不舒服就可以逃跑。”」
但我要逃到哪里去,我又从哪里来?我好像不清楚我在这个世界中承担的角色是什么,我有存在的意义吗?会有任何一只蝴蝶为我停留吗,望川彼岸会有妖冶的花朵为我盛开吗?
这些我都不知道答案。但我就是莫名地感觉全世界的花海都黯淡,燕子也不会再归来,生命从这一刻起开始倒带,原来人的旅途这么苦涩如歌。
翟璟奕的眼里看不见自己的亲生母亲,看不见自己的噩梦,看不见让自己感到压抑不爽的、刘睿的脸,看不见刘燃那一头蓬松的金发。他只知道时光在流逝,他自己也在流逝,像永不停歇的溪水一样。
無錯書吧【你在哪?我在你家楼下。】翟璟奕艰难地打开手机,颤颤巍巍地点开了和心中那个少年的聊天页面,还好他的救命稻草没有落空。
【我在……】
【去拥抱你的路上。】
除夕这天的风和往常一样不留情面,街道上空无一人,周遭的环境一尘不染,翟璟奕感觉风无情地吹进他的眼里,泪水好像被吹落。榕树极速地倒退,万家灯火阑珊,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享受着一年中难得的欢愉时光。
翟璟奕在哭,但他此刻也很高兴。因为他感受到身边没有翟蓉音和刘睿的存在,再也没有人把不怀好意的目光放在他身上,这次他的终点,将会是一个让他选择了便不会后悔的人。
【你在哪儿?】
【翟璟奕,回消息。】
【你在哪儿?】
宴戚不安地一连发了几条,都没有得到翟璟奕的回复。他害怕翟璟奕的痕迹消失在这茫茫城市的人潮中,但他也害怕在他去寻找的路上,错过了这个、不知道是一时兴起还是蓄谋已久的、拥抱。
他今天破天荒穿了一件亮色的衣裳,连球鞋都换上了设计大胆的款式。还特意去理发店换了发型,造型师问他的时候,宴戚一窍不通地说:“只要把我的额头露出来就好了。”
宴戚花了太多太多精力来迎接一年中最后的翟璟奕,哪怕这次精心准备可能会落空,翟璟奕也许在陪伴自己的亲生母亲而抽不开身,但他执拗地要变成翟璟奕眼里帅气的样子,来他家楼下走一个形式。就像是一场薛定谔的盛会,一次薛定谔的胜利,总有人为这种不确定性而纪念。
这次轮到了现实主义的宴戚,他从来不信鬼神,但薛定谔的理论是他在想得痛心疾首时唯一的出路。
幸运的是,这两个不幸的少年在今天得偿所愿了。
【你在哪儿?我站在你家楼下等你。】
【宴戚。】
【嗯?】
【回头。】